魏檗問道:“莫非蕭愻是因為妖族身份才叛出劍氣長城?”

陳平安搖頭道:“跟這個沒關係,她就是單純的仇恨浩然。”

魏檗小心翼翼說道:“鄭……先生到底想要一個怎樣的結果?”

陳平安說道:“可能是他想要出門俱是太平人,也可能是追求他心目中的世道,不好說。”

既然連陳平安都吃不準鄭居中的真正心思,魏檗就不知道天底下還有誰敢說懂鄭了。

陳平安說道:“只要魏神君的金身足夠牢固,相信遲早有一天可以親眼看見那個答案。”

人間這塊田地裡到底是長出稻子還是稗草,是豐收是歉收,總要耐著性子等等看。

魏檗憂心忡忡,“見過了陸掌教,有什麼打算?”

陳平安身體前傾,使勁揉了揉臉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能多看幾步是意外之喜。”

可惜手邊沒酒,也沒旱菸杆。果然是修道好啊,一手袖裡乾坤的神通何等便利。

陳平安唏噓道:“言師說他修道萬餘載,心胸中才消得‘長生’二字。”

魏檗笑道:“到底是位真性情的得道之士,想我們山下多少讀書人一輩子也消不去‘狀元’二字。”

陳平安點點頭,如今國師府裡邊,不就有個正在備考的林玉璞,別看這傢伙嘴上說什麼撈個進士就知足,不敢奢望一甲三名,就林守一那性格,當真不想在他爹那邊顯擺一回?

遙想當年,去往大隋山崖書院的遊學路上,某種意義上,林守一才是首個登山的修行人。

山間道路的雲霧中,遠處傳來馬蹄陣陣,魏檗挑了挑眼簾,斂去那枚金色耳環,瞧見數位眉眼飛揚的錦衣少年,鞭名馬,他們不走披雲山神道,揀選僻靜小路策馬遊山。

先前山外的官道上,已經嫁為人婦的女子見著了他們,難免要多瞧幾眼,不知誰家兒郎如此俊秀。姿容俏麗的妙齡少女,總歸不如婦人們膽大,低頭將臉藏在油紙傘中。

數騎驟然停馬,一位少年揚了揚手中馬鞭,指了指山路盡頭那邊,喂了一聲,“順著這條小路繼續前行,能不能尋見龍鬚河鐵符江的源頭。”

他們眼中所見,路邊石凳上邊,並排而坐著倆,一個容貌極為俊美的年輕人,皮囊好得都不像個人了。

也虧得是貴為一洲北嶽的披雲山,換成荒郊野嶺,恐怕都要誤認為是什麼作祟的精怪之屬。

至於那個雙手籠袖的中年男子,氣態與相貌,倒是稀拉平常。估摸著是幫閒之流的跟班。

魏檗似笑非笑,不說話。

見對方不吭聲,只是一味裝聾作啞,那少年何曾如此被怠慢,皺眉道:“問你們話呢,聾了?”

魏檗抬了抬袖子,說道:“一邊玩去。”

那少年臉色陰沉起來,身邊的同齡朋友已經勃然怒道:“你曉不曉得在跟誰說話?!”

魏檗笑呵呵道:“還真不曉得,說說看,我洗耳恭聽。只要能夠嚇唬住我,一定為你們指路,幫忙帶路都可以。”

陳平安只是默然看著熱鬧。

大概一千年一萬年之後,類似的言語,相同的論調,還是會在人間各地層出不窮吧。

滿臉戾氣的少年正要報出好友的顯赫家世。為首少年面露不悅神色,揮了揮馬鞭,攔阻朋友口無遮攔,在山水神靈多如牛毛的披雲山地界,尤其是就在一尊大嶽神君的眼皮子底下,與外人扯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

他此次帶著幾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好友,偷偷離家,屬於不聽家族勸誡的擅自行事,他要親自去供奉夜遊神君那尊金身塑像的北嶽主殿告狀,為蒙受不白之冤的父親鳴不平,定要城隍廟察過司撤回那份論斷,改由注善司彌補一番。

只因為他爹在前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