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眼的愚昧婦人,有本事也有膽子跟老人滿嘴噴糞了,關鍵是老人還罵不過她。

老人有次實在是被婦人堵著門罵慘了,實在忍不住,讓李二好好管管自己媳婦的那張破嘴,結果李二憋了半天,回答了一些讓楊老頭愈發火冒三丈的混賬話:師父你要是真氣不過,揍我一頓好了,記得別打臉,要不然回到家給媳婦瞧見,她又得來罵你。

如果不是看在李二家丫頭的份上,楊老頭真想一巴掌把那婦人拍成肉泥。

巷子裡三位婦人不敢再待下去,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出了巷子還起了內訌,各自怪罪對方起來,罵罵咧咧,推推搡搡。

那個被楊老頭單獨拎出來說的孩子,在孃親跟人撒潑謾罵的時候,始終臉色沉靜,孩子轉頭望向狹窄深深的巷弄,只覺得心裡頭空落落的,說不上來原因,像是失去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比如婦人燒菜少了鹽,樵夫上山丟了柴刀。

阮秀在婦人們灰溜溜離開後,發現陳平安家的兩尊彩繪門神,不知為何失去了那一點真靈。

這很奇怪,哪怕是集市上販賣兜售的普通紙張門神,只要所繪門神並未消逝於光陰長河,金身猶在,香火猶存,那麼就都會蘊含著一點靈氣,只是這點靈氣很快就會被風吹雨打散去,抵禦不了太多的邪風煞氣,所以每逢新年就需要更換嶄新門神,不單單是新春嘉慶平添喜氣這麼簡單。

但是阮秀眼中這兩幅門神繪畫的文武聖賢,是大驪王朝袁、曹兩大柱國姓氏的締造者,如今在大驪更是門庭興旺、香火鼎盛,照理來說不該才貼上就真靈消逝,阮秀皺著眉頭走上前,伸出手掌在粗劣彩紙上輕輕抹過,紙上很快就金光流淌,正氣凜然,不過肉眼凡胎無法看見罷了。

青衣少女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至於隔壁宋集薪家院子的門神光景如何,她根本看也沒看一眼。

她一路散步到劉羨陽家的巷子,吹了一聲口哨,很快就有一條土狗歡快竄出,在少女身邊圍繞打轉,她笑著丟下一顆香氣瀰漫的火紅色丹丸,老狗很快吃下肚子,跟在馬尾辮少女身後,腳步輕巧無聲無息,輕輕搖晃尾巴。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若說是人比人氣死人,可如果有練氣士看到這一幕,那就是比一條狗,都能氣死人。

沒能見著想見的人,阮秀原本有些失落的心情,此刻開始重新高興起來。

看吧,他要自己照顧的,不管是那籠雞崽兒還是這條狗,她都照顧得很好呀。

青衣少女走在青色的石板路上,一頭青鬢絲青絕扎出的馬尾辮,天高地遠,風景這邊獨好。

送陳平安回到落魄山後,魏檗又消失,只是沒有返回那座披雲山,而是直接到了落魄山的山頂,視線中,是一座氣勢雄偉的山神廟,廣場宏大,用一種形如白玉質如精鐵的奢侈奇石鋪就,廟內金身已塑,只是尚未正式接納百姓香火。

魏檗大袖流水,瀟灑前行,一位風塵僕僕的大驪工部員外郎,聞訊後趕緊過來問好,魏檗看著那位滿臉倦容、十指凍瘡的大驪清流官員,魏檗便一邊散步,一邊與官員和顏悅色地交流工程進展,內心難免感慨,大驪宋氏能夠從一個盧氏王朝的附屬小國,一步步崛起稱霸北方,絕對不是隻靠虛無縹緲的運勢。

員外郎沒有走入山神廟,只是留在了門檻外,魏檗獨自跨過門檻後,官員就立即快步離去,繼續去親自盯著建造事宜,大小事務,事必躬親。

大驪官場,兩袖清風,逍遙快活似神仙,這是形容清貴超然的禮部官員。

大塊吃肉,快刀殺人,鐵騎破陣開疆拓土,這是說兵部武人。

吃土吃灰喝西北風,這是說工部官員。

但是身為一名實權在握的員外郎,並且出身豪閥世族,如此兢兢業業,仍是其餘王朝難以想象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