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廳,晚八點。

日軍的盤查無比嚴密,本該是一次難得的商界盛會,可進入市政廳的賓客們卻個個無比拘謹,就連平時親日的一些商人都不敢輕易與人寒暄,因為在大廳四周,每隔三步便有一個全副武裝的日本兵,黑洞洞的槍口上套著尖利的刺刀,隨時指向著每一個參加宴會的人。

沒人敢大聲說話,自詡上流的賓客們壓制著內心的懼意,努力做出輕鬆的模樣接受記者的採訪,渾然不知他們的笑容有多僵硬難看。

一眾賓客中,最為閒適的便屬這對剛剛進來的男女。男子高挑俊朗,女郎美麗優雅,女郎挽著男子的手臂,時不時地與他低語幾句,十分親密。

他們是誰呢……眾人的目光投過去,視線接觸到這女子後,一些模糊的印象自然而然地從心中升起,隨後那些印象越來越清晰,眾人恍然,原來是上海商界中極負盛名的葉家大小姐。

負責整場宴會保衛工作的日本軍官認出了來人,便收回探究的視線,陰鷙的目光繼續轉向下一個進入會場的人。

“多虧有鳳凰白玉簪。”葉家大小姐美滋滋地摸了摸頭上的髮簪,“只是這簪子與我今日妝容不搭,也不知明日上了報紙會不會被人指責胡亂搭配。”

聽她說著擔心不已的事,張槐序忍不住揉了揉額角。

葉大聖女今天走的是時髦摩登的民國女郎路線,帶著西方風韻,精緻又洋氣,搭配一支古典髮簪確實有些違合,但眼下是擔心這個的時候嗎?還上報紙……

剛想到這,幾個手持相機的記者便跑了過來,爭相問道:“葉小姐什麼時候回的上海?有空給我們週報約個專訪?”

“明天打電話找我的秘書預約吧。”葉大聖女應對得毫無障礙,又在記者的要求下,拉過身邊的張槐序一起拍照。

“這位是……”記者們露出八卦神情,抓緊時間又多拍了幾張。

葉聖女掩口輕笑,避重就輕的態度留給記者們極大的發揮空間,張槐序不得不佩服聖女的應變能力,無論何時都可以如魚得水。同時他又在想,如果現在身邊的人是葉淺淺,她會不會緊張地握住自己的手,不肯放開?

關於聖女下車前問出的問題,張槐序已思索了一路。

他是隻喜歡那個失去過往、只活了十八年的葉淺淺嗎?可他們去完成第二次任務時,聖女向葉淺淺開啟了部分的記憶,擁有了部分聖女記憶的葉淺淺,他也一樣喜歡。

如果有朝一日,葉淺淺擁有了聖女全部的記憶,她會變成另外的人嗎?張槐序不確定,因為他自己擁有了那麼多前世的記憶後,也曾一度藐視生命,多虧葉淺淺的及時提醒,才沒讓一切變得都那麼理所當然。

影響是必然會有的,但那不是變。

比如現在,他原本的打算是先馮卓文一步殺掉孟元幸一郎,如果他沒有諸多世血戰記憶的加持,只是一個活了十八年的學生,他就算有為國除害的心,又真的敢去動手殺人嗎?

現在的他受到記憶影響並不畏懼殺人,但這不代表他會濫殺人,不任由冷漠佔據上風視人命如草芥,保持本心,擁有正確的判斷,這就是張槐序認為的變與不變的差別。

他相信葉淺淺就算恢復了全部的記憶,也不會變。

“他走過來了。”葉聖女擺著姿勢接受拍照的同時,在張槐序耳邊嘀咕了一句。

看著朝他們這邊走過來面色不善的馮卓文,張槐序又開始頭痛了。

葉聖女有鳳凰白玉簪可以變身為人氣極高的葉大小姐,可他變不了啊!現在他們這麼高調,這些無孔不入的記者一定會挖出他的身份,他連明天的頭條標題都想好了:《大小姐和她的白臉軟飯男》。

“把記者打發走。”張槐序沒有忘記在馮卓文眼裡自己是什麼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