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昌魏國皇宮內,燭影搖紅,銅鶴燈臺上十二枝臂粗的鯨蠟高燒,照得殿內金磚與甲冑交映生輝。秋夜微寒,帷帳低垂,卻掩不住殿心那團騰騰殺氣。曹操踞坐雲母榻,身披玄綃戰袍,案上攤開的荊州密報墨跡猶溼。他指尖輕叩,每一記都似敲在人心上。

“關羽?”魏武帝低聲重複,像在咀嚼一塊帶血的肉,“好一個剛愎的雲長!荊南狼煙未息,正是天賜良機。”

階下程昱灰袍鶴氅,眸光陰鷙如夜梟。他趨前半步,拱手道:“陛下,關羽北拒襄樊,南征零陵,其鋒雖銳,卻漏出宛洛之虛。可令後將軍曹休統十萬虎豹,出南陽,斷其沔水糧道;再遣輕騎西叩上庸,使關羽首尾不能相顧。”

曹操並未立即答話,只將指尖停在密報“伊籍”二字上,微微一碾,紙屑簌簌而落。“文聘守南陽,此人槍法絕倫,若能為孤所用……”

程昱冷笑:“文仲業忠勇,卻受制於伊籍。伊籍素無骨鯁,貪生畏死,可從此處破之。”

“善!”曹操霍然起身,玄綃袍袖蕩起一陣勁風,案上燭火猛地一顫,“傳詔!以曹休為主將,郭淮、龐德、于禁為副,三日後辰時祭纛,兵發南陽!再令豫州屯田兵三萬,晝伏夜行,潛渡淯水,以張聲勢!”

金柝聲遠,宮門次第洞開。銅壺滴漏未三響,虎符已飛馳出鄴。殿外秋雨忽至,敲在琉璃瓦上,如百萬鐵騎踏過中原。

南陽郡,秋雨綿綿,淯水暴漲。城頭“漢”字大旗被雨水浸透,沉重地垂著。文聘按劍立於女牆之後,鐵甲上水珠滾落,沿刀鞘匯入腳邊血窪。他方從校場歸來,盔纓尚滴水,便聽得南城鼓譟。

“太守何在?”他聲音不高,卻壓得周遭親兵一顫。

一名小校踉蹌而來,盔歪甲斜:“稟將軍,伊……伊太守已召集主簿、功曹諸吏,於府門列隊,欲……欲開城迎曹!”

文聘虎目圓睜,劍鞘重重頓地,青磚應聲碎裂:“懦夫!”他猛然轉身,披風捲起雨霧,“副將何在?”

“末將在!”李晟搶前跪地。

“點齊城中尚能戰者,隨我突圍!南陽城,寧可碎於刀斧,不可拱手獻賊!”

北門吊橋轟然落下,伊籍素衣幅巾,手捧郡守印綬,跪於泥水中。雨水順他蒼白麵頰滑下,不知是汗是淚。曹休銀甲朱纓,立馬橋頭,長槍斜指:“識時務者為俊傑,伊府君此舉,可保南陽十萬戶生靈。”

伊籍尚未答話,南門方向忽傳喊殺。文聘已率三千死士殺出,玄甲黑馬,長槍如龍,直透雨幕。曹休眉峰一挑:“郭淮!”

“末將在!”郭淮縱馬而出,白袍銀槍,與文聘恰成黑白對峙。

淯水橋邊,兩槍相交,激得雨珠四濺。郭淮槍疾如風,文聘勢若奔雷,三十回合竟難分軒輊。酣鬥間,文聘忽賣破綻,槍桿一挑,郭淮右肩甲葉崩飛,血線順著雨水染紅袍襟。郭淮吃痛,撥馬敗走,文聘正欲追擊,斜刺裡一聲暴喝如獅吼:

“文聘休走!龐德來也!”

秀龍大刀映著冷雨,劈頭蓋臉斬下。文聘橫槍格擋,“當”一聲巨響,虎口迸裂,座騎倒退三步。龐德刀沉力猛,一招緊似一招,兩人從橋頭殺至河灘,泥水飛濺,刀光槍影攪碎雨簾。曹休立馬高阜,見二將酣戰至日暮,難分高下,遂令鳴金。

銅鑼三聲,龐德拖刀回陣,猶自怒目圓睜。文聘駐馬橫槍,雨水順槍桿淌下,與血水混作一處。暮色中,曹休單騎而來,不著甲冑,只披一襲素色斗篷,距文聘十步停下。

“文將軍,可願一敘?”聲音不高,卻穿透風雨。

文聘槍尖微垂,目光如電:“要戰便戰,何須多言!”

曹休嘆道:“將軍本劉景升舊部,鎮荊州十載,威震江、漢。然劉備外託仁義,內實猜忌。昔劉磐與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