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眼底心事:“早上還有課,祝某先告辭。
珍重.”
衚衕口的告別,讓七姑姑上了火車仍魂不守舍。
到天津九叔家,何知妡尋了個藉口上樓。
何未支開斯年,於茶室講到祝謙懷,何知卿毫不意外,輕嘆口氣。
“九叔曉得其中內情?”
她問。
“聽人提到兩句,”何知卿摸著懷裡的貓,低聲道,“清朝末年,不許嫖妓的,八大胡同周圍最吃香的就是學戲的男孩子,那時留下的陋習……讓人綁走祝謙懷的人,喜好男色。
他關過祝謙懷一段日子,被下屬鬧兵變殺了,祝謙懷這才回來了.”
九叔點到即止。
“七姑姑……”“她知道。
她問我,我便照實答了.”
何未一時難以出聲。
九叔又道:“昔日我在京城,見過祝謙懷兩面,此事就算你姑姑能放下,他都未必.”
京津同日大雪,茶坊內沒點燈,光線很陰暗。
叔侄兩個,因何知妡的情緣,相對靜了會兒。
“租界裡有我幾個交心的朋友,”何知卿從一旁矮几上拿了信封,“這裡有幾把鑰匙,還有金陵、滬上和廣州城的地址和公寓鑰匙。
沿途住自己人的地方,更安全.”
何未接了:“下一回見,不知何時了.”
“等真太平了,不就能見了?”
何知卿眼見過清朝覆滅和軍閥勢弱,心寬得很,“二哥臨走前說過幾次,若不是他拴著你,你早該南下了.”
何知卿看她神態輕鬆,想了想,問了句:“你可曉得,他為何突然定了南下行程?”
難道還有什麼內情?“猜到他沒告訴你,”何知卿說,“他有個外甥吳懷瑾,在南方起義,很快被南京政府反攻。
那一仗損失慘重,如今人去了香港避難。
謝騖清此刻走,怕就是為了這個.”
“他倒沒說懷瑾的事.”
她後知後覺道。
謝騖清只是說,南方需要他回去了。
***今年冬寒,海河結冰早。
她和謝騖清相約一同南下的,正是今年最後一班航班。
航班前夜,她為離港口近,搬去了利順德。
仍是那個位置,謝騖清早定了三間房。
夜裡,扣青哄著斯年在隔壁睡了。
何未擁被而坐,見不到隔壁燈光,無法安心,凌晨兩點多,陽臺突然有光亮,從隔壁照過來。
她裹上披風,推開門。
陽臺的藤椅上,有一點點紅光時隱時現。
謝騖清蓋著外衣,躺在那兒,手邊是一杯冒著白霧的咖啡,將手指間的紅點欽滅了。
他一瞧見何未出來,將外衣上的菸灰抖下去,衣服丟到一旁的藤椅裡,起身走到她面前。
“以為你睡著了,”他輕聲說,“想讓你至少睡到五點,再去敲門.”
“沒看見你到酒店,睡不著.”
謝騖清手指朝下微攏著,對她向外揮了揮。
讓她後退。
他手撐到陽臺的石圍欄,在黑暗裡從那一頭翻上圍欄,直接躍到她這裡。
何未一見他黑影落下,心突突跳得厲害,小聲埋怨:“多大年紀了,還冒險做這個.”
謝騖清打趣道:“二小姐這是嫌謝某人老了?”
兩人笑著對視。
婚後的十日別離,竟比過去少了等待的耐心。
只盼著見,儘快見。
何未撥出的白霧,在臉邊,很快消散。
“關外冷嗎?”
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