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誰給他開通了線路,佔用了什麼線路,說不定是南京政府軍用電話線,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她和他連結在了一起。

他說:“我從接通前就在想,兒子該叫什麼,到現在也沒想好.”

“繼清.”

謝繼清。

承繼清明盛世。

像斷了線似的。

何未怕斷線,追著問:“不喜歡?”

“這名字,不像兒子,倒像是親兄弟.”

略低的聲音說。

她手指捻著錦被邊沿的刺繡滾邊:“取都取了,改不掉。

就像某人娶都娶了,不能變的.”

“是這個道理.”

他笑著附和。

哪怕謝騖清連線進來的,兩人仍有著從民國十一年培養出的默契。

少說,挑閒話說。

“還好嗎?你那裡?”

她輕聲問。

“很好。

諸事順利,連戰連捷.”

報喜不報憂,如同家書。

“清哥,”她低聲說,“雖未完成心願,但我離你近了,比過去離得近.”

“我知道,”他默了會兒,道,“我一直知道你的行蹤.”

她眼熱起來。

彷彿感知到,很快要結束通話了。

“只能再說十秒鐘.”

他應對她的猜想。

“萬事小心.”

她急著道,像怕下一秒就提前斷了線。

“過去道別,常對人說保重,”謝騖清在那邊說,“今天想說些一樣、又不太一樣的.”

他低聲道:“我會保重自己,平安回來.”

電話斷的一秒不差。

何未鬆開手,任由聽筒在枕頭上的擺著。

一聲又一聲的斷線音,催動心跳。

夏末的上海,雨水豐足。

深夜不聞雷電,只有雨聲潺潺,像溪流,像戰區的河流與山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