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一過,副官學成而歸,三姐已丟下一封信,去留洋了。

她和鄭家三小姐就是留洋認識的.”

謝騁昔想盡快走,等不及客輪,選了貨輪。

她在三等艙,因陋就簡只擺著一張沙發床,再無其它,幸好有冷熱水供應。

她上船後,一天夜裡被箇中國女孩子敲開門,問她借熱水洗頭髮。

謝騁昔得知這個女孩子沒買到票,睡在貨倉,便留她下,兩人擠一沙發睡了大半月。

到歐洲,三姐讀化學,鄭三小姐讀美學。

她們一同入學,相約寒窗期滿,一同歸國。

世界大戰爆發,留洋在外的學生先後中斷學業回國。

謝騁昔身染重病,無法走,鄭三小姐家人幾次來接她,都被拒絕了。

謝騁昔怕撐不下去,將全副首飾和錢託付給鄭家三小姐,要她若不願歸家,就在這裡等謝騖清接應,再去貴州謝家,謝家必會將她當親女兒照顧。

一個月後,謝騖清衝破封鎖找到小公寓,三姐已病癒。

兩人輾轉回了國。

習西洋之科學,遠渡重洋歸國的好友,一到國內就成了南北對立陣營的人。

自此,再沒見過。

“三姐留洋歸來,副官成了參謀,彼時正在戰場上,他讓副官接火車,問三姐,她十三歲說的話算不算數。

三姐說,謝家人一諾萬金,你活著下了戰場,便來娶我.”

東廂房亮了燈,透到正房,像散場的白光。

滿耳蟬聲,再無人言。

參謀犧牲於北伐戰場,三姐在金陵被槍殺。

那年謝家落敗,治喪禮上,前來弔唁的賓客寥寥,鄭三小姐帶著么弟鄭渡,自關外而來,帶輓聯數十幅,填滿了空蕩蕩的靈堂。

她在靈堂陪坐了一夜。

***謝騖清在北平一露面,就備受矚目。

何未對他的事從不過問。

軍務機密,並非兒戲。

謝騖清著人準備了新式西裝,還有金錶等一切頹敗貴公子的物事,每日在六國飯店、北京飯店和廣和、廣德樓內應局,彷彿回到入京那年。

不過是手上多了一根文明杖。

扣青悄悄對她說,男人有戰功戰傷,更添魅力,怪讓人擔心的,勸她陪著應酬。

“哪裡有空陪他.”

何未笑著道。

她除了忙於白謹行的事,還要配合救災運糧。

從前年開始,湖南九省水災,四川三省水災,陝西則鬧了旱災。

她在辦公室看《大公報》要聞,看到某重災縣城,米價已漲到12元一斗,擔心不已。

在北平,扣青這種工作薪水月3元,一個普通四合院月租20元。

那米價,堪稱天價。

“各地受災,中原幾個省卻戰火不停,”胡盛秋搖頭,“吃苦的全是普通人.”

何未暗歎,疊上報紙。

今晚廣德樓有義演,她須到場。

這種義演,須有頭有臉的人去撐場面,那些豪紳,新軍閥和名媛閨秀們想露頭,都會踴躍捐款,如此受到好處的是災民。

她這幾年不大人前活動,每逢這種活動才去,帶上支票、金葉子,支票捐款,金葉子贈有志新人。

不過在此前,她約了謝騖清先去勸業場。

難得有半日清閒,辦個私事。

夕陽西下,白石階的大門內外,立著一個西裝革履,拄著手杖的男人。

謝騖清獨自一個立在雕花的白石門下,負責警衛的人都散開,隱在人群裡。

他沒見過這等時髦的現代場所,比青雲閣更大,也沒達官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