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進來,這回見到的是謝騖清抱著二小姐的大衣,而二小姐已經脫得剩下一條惹眼的白色長裙。

何未這裙子有腰節,領口大,下襬又不對稱,長的一邊柔軟地搭在腳踝下,另一邊則露出襯裙的蕾絲邊,是歐洲當下最時興的款式……武官沒見過,猛一望去以為是睡衣長裙,更是嚇得不敢抬頭,低眉順眼地退出去了。

“我沒正經相過親,穿得是不是過於隆重了?”

她先見謝騖清目光鎖著自己,再見武官面紅耳赤的臉,不覺忐忑,輕聲問,“還是不夠好看?”

謝騖清與人做戲時常被問這個問題,有撒嬌者,有自視甚高者,更有妄圖引他入帳的,唯獨沒有何未這樣正經問的。

他盯著她瞧了好幾眼,神色莫測。

“真不好看?”

她低頭看,覺得不錯。

“好看.”

他低聲說。

那就好,她安心一笑。

謝騖清已經掀簾進去了。

這正房是他單獨住的,沒多擺傢俱,只有一個衣架在床邊上。

他把何未的大衣掛在了他的軍裝上衣外面,挨著的一個木勾子上掛著他的軍帽和佩刀。

何未順勢見到了臥房全貌,裡邊還有個留聲機,一疊屬於男人的乾淨衣褲在床頭擺著,錦被果然散著……謝騖清一轉身,她立刻倒揹著手,似模似樣地看身側牆上的一排黑白照片。

右側角落的一張最小的合照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上邊有個年輕男人,拿著屬於將軍的佩刀,戎裝加身,面貌和謝騖清有五六分像,只是眉眼更硬朗。

男人身邊跟著個面容嬌憨貴氣、衣著素雅的女孩子,她微微歪著頭,似故意要破壞這位將軍的威儀,將額頭靠在將軍的肩頭。

能看得出女孩子忍著得逞的笑,將軍眼裡也有著早識破其意圖的溫柔笑意。

這女孩子的面容……“這是我的叔叔嬸嬸,我四姐是他們的親生女兒,”謝騖清不知何時,站到了她身後,“也是我叔叔留下的唯一血脈.”

難怪謝四小姐雖為人母,仍存著少女嬌憨,想必因為這個緣由,一直都是謝家最寶貝的那個孩子。

“她媽媽……”“叔叔死後一日,自盡的.”

何未忽覺照片裡兩人隱藏在眉目裡的笑意過於明顯,不忍細看。

“我父親——”謝騖清說,“在叔叔和兩個哥哥走後,曾說,當下時局,若真有心報國,就不要娶妻生子,耽誤好的女孩子.”

“謝老將軍……不怕後繼無人嗎?”

“天下姓謝的何其多,”謝騖清回答,“不過是我們一家沒了人,不會影響什麼.”

一個小家當然不會影響什麼……她不想他陷在過去,回頭玩笑說:“謝老將軍如此說了,你還能耽誤那麼多的女孩子?”

謝騖清見她眼睛紅紅,知她不想自己難過,配合著打趣說:“所以我常被父親責罵.”

謝騖清先離開了這裡,何未也回了原位。

謝騖清挑了兩人初見那夜他坐過的高背座椅,這比方才坐的凳子愜意多了,他不再受綁縛,往椅背上一靠,認真道:“我一直在找機會離京,這一走,再不會回來.”

認識十來天的朋友聊到分別,不該難過的。

可心情不由人,她忽然不知該答什麼。

他背對著窗坐著,被窗外透進來的日光勾出了一張臉的邊緣,因逆光,讓整個人顯得沉靜了許多:“我這位學弟,欠了我一次救命的恩情。

有他在,至少在南北開戰時,我不用擔心你因謝家而受牽連.”

“我們家還是有些朋友的,”她見他嚴肅,態度跟著端正了,“你不用太擔心.”

“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