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騖清把軍裝外衣穿上,正襟而坐。

在舞池旁,這個圓桌子周圍有白謹行和鄧元初,還有那位扔過一塊表在銀盤子裡,嚇唬何未親爹的男人。

這位先生昔日年齡就是最長的,如今男人已邁入老年,笑意倒不顯老態。

恭王府一面後,她同這個邵先生見過幾次。

“二小姐.”

“邵先生.”

她笑笑。

“清哥請我做證婚人,”邵先生理了理許久未穿的軍裝,笑著說。

她心中一震,看謝騖清。

謝騖清微笑著,回視她。

“我說,二小姐如今名聲大,未必肯認我這個已失了勢的人.”

邵先生笑著道,“我這裡準備了稿子,二小姐是否要過目?”

何未彷彿失了語。

“簡陋了些,”他在桌下攥住她搭在膝蓋上的一隻手,“但至少親朋滿座。

本想請花童,怕有記者在外拍照,就省了這個步驟.”

她盯著謝騖清,盯了半晌,一低頭,眼淚掉下來。

邵先生笑著離開,準備證婚儀式。

賓朋一一露面。

七姑姑從偏門入內,走到一旁的圓桌旁,對她笑了笑:“你九叔說,他過於受人矚目,就不來了,由我全權代表了何家.”

她不知該答什麼,愈發像被人推到了一場夢裡。

四九城內的一場夢。

“今日我受父親囑託,是來嫁妹的,”白謹行笑著,同七姑姑坐了一桌,“算孃家人.”

而新郎家的桌上,獨自坐著鄭家三小姐。

鄭渡一度想湊過去,到姐姐身邊坐著,被她趕走。

那一大桌子的空椅子,都是謝家人的。

再遠些,是同謝二小姐交好的俄公使、法公使,在賓客位。

好似謝騖清已廣發喜帖,除了她這個新娘,無人不知兩人的喜事。

他沒穿新郎該穿的西裝,以軍裝替代,在座諸位賓客基本軍裝加身,外頭守著的也是士兵。

因在東交民巷,記者難進,極難走漏風聲,就算有人因舞廳名單上的貴客想窺探內幕,望進來,見滿座軍人和老舊軍裝,猜到的只能是——不甘心退出歷史舞臺的舊軍官聚會。

這些曾獻身辛亥革命,推翻舊王朝的軍人們,聚在此處,為了一段不可外傳的婚禮。

謝騖清給她的婚禮,最奢華的不過這滿座功勳。

至簡,至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