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謹行未料到,一個久居京城、長在錦繡堆裡的女孩子,竟也留意到了京外的亂世。

他又道:“所以我早在年中,就決定遠赴德國,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尋求救國之路,”他強調,“知曉婚約前,便有了這個打算.”

何未也未料到,一個以命拼出名聲的青年將軍,竟肯放下槍,脫下軍裝,告別自己打下的城池和功勳。

自巴黎和會後,五四運動帶來了一場留學熱潮。

大家都被挫敗了,本以為清朝結束,就不再受列國欺辱,結果事與願違。

有志者,都迫切想尋求強國的路,她的許多同學都出去了,也曾聽人議論過,許多的年輕軍人脫下軍裝,輾轉海外……沒想到,面前人將是其中一員。

“但父親的決定,我不願輕易違背,所以問了父親的意思後,先入京相見,”白謹行慎重看何未,柔聲問,“何二小姐,不知你是否願意,隨我遠赴德國?”

何未被問住。

其實……去德國不難,尤其對她來說更容易。

何家船運做得大,早已遍佈四海。

況且留學終有歸期,不會太久。

可她不曉得是被什麼拽住了似的,點不下頭,開不了口,將一杯茶喝到底了,還沒主意。

白謹行微笑看她,並不著急,反而帶著歉意說:“剛見面就問出這種問題,太荒唐是不是?”

他說,“來前,我還怕你直接起身走掉。

眼下你坐著不動,早超出我的設想.”

何未猶豫再三,決定對他坦白:“將軍高志,我願成全。

可要真心問我願不願意跟你遠走異邦……實話說,我答不出。

見你前,我以為結婚是個簡單事,好像今日一見……並沒想象的簡單。

但二叔的意願,我不想違背.”

她想了想,問他:“你準備何時動身?”

他答:“正月,父親叮囑我,務必在離京前,見何叔叔一面.”

何未輕點頭,不用等正月,二叔下個月就回來了。

時間如此短。

她心神難定,沒了主意。

白謹行溫聲說:“我有個建議,你且聽聽?”

何未對他的人品有十足的信任,於是點頭,等他說。

“這是舊時的婚約,權當我們相識的緣分。

這一個月,我留在此地,一個月為期,我們以朋友之禮相待,等何叔叔回來,你再做決定.”

如此,算給了她緩衝的時間。

若投緣,便可攜手;若無緣,總算相處過,二叔和白家老爹都可應對。

何未再點頭,同意了。

兩人靜下來,各自喝茶。

“說說你路上來的情景吧,”何未打破安靜,主動說,“我還沒去過西北.”

提及西北,白謹行笑了。

他講起西北形勢,還有路上的趣事,很快將沉默帶來的一絲絲尷尬化解掉了。

推心置腹的聊過,兩人比先前更熟悉了,說話都輕鬆隨意了不少。

何未想到西次間等著的貴人,將一個困惑說出來:“從昨夜到今天,你都讓謝公子見我,是不是有特別的原因?”

白謹行如此守禮的人,沒道理初見未婚妻,就帶著一個老同學,一次算偶遇,兩次必有特定的緣由了。

他沒否認:“這件事,需他來說。

我去叫他.”

白謹行出書房,叫了謝騖清過來。

謝騖清喝完可可牛奶,在院子站過一會兒,此刻回來,往有火道取暖的書房一走,一步一個清晰的雪水印子。

何未以為他要坐回原位,眼看著他以目光丈量、打量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