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蹤。
謝騁如想到曾和三妹聊,你說,人一輩子活一回,我們這樣的人會不會被人笑傻?三妹說,誒,就是一輩子才活一次,管人家說什麼。
謝騁如又問,你說,下輩子投胎,你我在不同的國家,怎麼辦?三妹說,你保你的國,我護我的民。
我們為自己的土地民族而戰,你若降我,我必然瞧不起你,可你若死在我刀下,我敬你是個英雄,厚葬你。
謝騁如紅了眼睛,摸摸何未的頭髮。
已經許久不敢想起三妹了,今日見到何未,被勾起了內心深處的痛。
“珍重.”
謝騁如柔聲說。
謝騁如走後,她在茶室內坐著。
想他的話,眼淚掉在裙子上。
他的前半生,似乎總在朋友、盟友的背叛裡度過。
……龍涎香的香氣越發濃。
她像回到南洋,潮溼悶熱的海風,是少女時對那片海域最深的印象。
她想象著,在那個海島上,她曾騎著腳踏車經過一片不起眼的民宅,其中一棟門前有大片濃綠的芭蕉葉,擋著的院子裡,往內走,有個屋子裡擺著把磨舊了的藤編躺椅……有個養傷的少將軍曾躺在那裡仰頭看異鄉的夜空。
而現在,她的少將軍又被逼去了何處……斯年抱著一摞報紙進來,小小聲說:“九叔公讓我給你講,南昌那裡起義了.”
那年,經歷數個月的屠殺後,他們終於拿起了武器,在南昌打響了武裝起義的第一槍。
她不想讓小孩子看淚眼,低頭,摸著蹲在一旁的貓。
“叔公說,”斯年用自己的話給她繪聲繪色地講,“起義,要偷偷的,因為身邊有敵人,要定好個時間,突然就打起來.”
斯年其實想問,爸爸在不在那裡。
但好似能感受到何未的難過,把想問的壓在心裡。
女娃娃走過來,學著她,一起摸著貓兒的背脊,滑滑的、蓬鬆的毛在她指間穿過,再穿過小娃娃的指縫。
小小的稚嫩的聲音說:“他講,起義前,有人唱國際歌.”
斯年又說:“叔公還講,南昌起義的人認自己人,是用口令的。
你猜口令是什麼?”
她輕搖頭。
斯年甜甜一笑,輕聲說:“河山統一.”
河山統一。
在血流成河後,仍有人百死不屈,從血裡走出來,帶著這句話。
他們互不相識,認出彼此、認定彼此是生死兄弟,就是憑著這句心裡的:河山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