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確實累了。
若是做什麼,怕顧不到你太多的感受。
等過兩日再說.”
這回謝騖清真睡著了。
西次間和這裡隔著一扇門。
她隱約聽見扣青結結巴巴對蓮房說,外頭落雪了,她年幼長在南方,入京後每年見頭場雪都要歡喜雀躍一番。
蓮房輕聲提醒說,裡邊都睡了,小聲些。
這對話,這雪夜,隱隱像曾發生過。
在她初見他那夜。
人生在世,不過是一日接著一日,一年接著一年。
日日有夜,年年有雪。
她趴在枕頭上,怕睡得太熟,翻身壓到他傷口,特意用錦被堆了個屏障,隔在兩人當中。
睡醒時,天還在飄著雪,下不完似的。
謝騖清不在。
均姜說他被二先生請去了東院兒。
她找去書房。
二叔在喝藥,謝騖清照例在薰香旁的高背椅裡坐著,應該也沒到多久,軍靴下有化雪的水漬。
他正和何知行聊著實業興國:“國力是根基。
我自來敬佩如何先生這種致力實業的。
吾輩軍人可驅外賊平戰亂,而華夏復興之法,仍在教育與實業.”
何知行笑了笑:“若說實業,香帥為先驅,我等後輩只求延續,勿要辜負前人心血.”
晚清總督們常被人稱作“帥”,這帥那帥的,張之洞這一香帥確實當之無愧。
冶鐵紗線棉線槍廠鐵路……還有興建的各大學堂,都是為後輩留下來的豐厚財富。
他們說了沒多會兒,林驍在外提醒,時間差不多,該走了。
謝騖清等林驍退出,放下茶杯。
“何二先生,”謝騖清立身而起,“謝某今日來,是想當面定下和未未的婚事。
二姐電報裡說,那日先生沒點頭.”
何未錯愕,在眠鶴吐出的香氣裡看二叔。
何知行笑著說:“有些話須當面問清楚,再讓她自己拿主意.”
何知行跟著道:“將軍少年成名,掌兩省重兵,位高權重,從各方面看都不辱沒我們未未,對這門婚事我是滿意的。
未未的年紀也當結婚了,她家裡的兄弟姐妹在這個年紀早有了第一個孩子,我沒道理攔著她。
只是你們兩個一南一北,婚後如何相處?”
謝騖清和何知行對視著:“等北伐結束,南北統一,我自會北上,常住北京.”
何知行笑了笑:“若北伐敗了,怎麼辦?”
屋內靜下來。
謝騖清沉默許久,低聲道:“今日當著先生的面,謝騖清做一個承諾。
在我和未未的婚姻上,未未有全部的自主權。
她可以隨時結束這段關係,不必徵求我的意見,謝家也絕不會有異議,更不會阻攔.”
“那謝將軍自己呢?若你身不由己,負了她當如何?”
屋子裡再次靜了。
其實只有幾秒,卻像過了許久。
謝騖清凝視著她的雙眼,說:“家國與卿,皆可舍我,絕無我負二者之日.”
她斂住氣息,和他對視著。
何知行輕嘆口氣,手撐著臥榻欲要起身,何未想扶住他。
他擺擺手:“在此處等著.”
他慢慢撐著腿,讓膝蓋適應站立的承重後,去書桌旁,親自研磨了墨。
她和謝騖清跟到書桌旁。
直到二叔寫完一張紙,吹乾墨跡,交給謝騖清:“這是未未的生辰八字,你先帶回去。
北伐之後,再來下聘.”
這是駁了他們現在結婚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