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秦府。
秦晏之感覺自己並沒喝多少,但回到秦府時頭不免有些暈。入了正房便坐下來喝了口茶,荀瑛站在他身後,伸手落在他的額角。他猛然一怔,要躲,然瞧見房中幾個小丫鬟噤聲預設了,屏著呼吸感覺一雙細指在他額角輕輕揉著。
本是舒適的事,偏他整個身子都緊繃起來,荀瑛感覺得到指腹下的青筋。
直到小丫鬟們佈置了寢室,依次下去了,秦晏之才抬手將她制止。
他起身距她兩步之遙,垂目道:“時候不早了,你歇著吧。我今兒有些醉,去書房睡了。”
荀瑛一直僵著,舉起的雙手還未落下,她看著他道:“秦晏之,你就要這樣一直躲下去嗎?”見他不應聲,她收回手,倚在桌角長出了口氣。“既然你這般惦念她,為何還要與她和離。”
“我沒惦記她。”
荀瑛哼笑。“這話你自己信嗎?”她無意地撥著他喝過的茶杯問,“你當我不知你今兒為何要去?還不是為了她。”
“我是為了替祖母送禮,謝虞墨戈對父親伸出援手。”他垂目應,本就白皙的臉更淡了,淡得薄唇都沒了顏色。
“你謝得不該是他,你謝的該是我叔父,田嵩的案子是我叔父撤下的!”
荀瑛皺眉道,手不自覺地捏緊了那杯子,涼冰冰的,跟他的心一般。他除了冷漠便是沉默,待她還有過其他任何一絲情義嗎?沒有。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連夫妻都算不上!成婚半月了,他每日尋各種藉口躲開她,他把她當妻子了嗎?
滿腹的怨氣,可她還是壓下去了,她深吸了口氣,努力平靜道:“我不想和你吵。其實我知道你娶我的目的,無非是為了你父親。不過我願意嫁你,我不介意你的過去,也願意陪你從過去走出來。我相信我能做到,可你不能連一個讓我靠近你的機會都不給。這不公平!”
不公平。他對容嫣便公平嗎?他右手下意識地握住了袖口。荀瑛的目光跟去,被他捏在指尖的是袖口的那朵朝顏。從她嫁他開始,他便一直穿著這件中衣,時常望著袖口的繡花發呆,如此她不懂也懂了,那容嫣留下的。
她看著那朵已經被他摩挲得黯淡的花,無奈苦笑。“她已經成親了,已經嫁人了,你還不肯放下嗎?”
對啊。她成親了,她嫁給了虞墨戈。憶起在客棧她看虞墨戈那種無限信賴的目光,他便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他攥緊的手漸漸鬆開,眉間的凝重化開,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片淒涼。荀瑛看得好不心疼,為他,也為自己。
她走過去,掰開了他的手。他沒掙脫,深思凝滯了。“她成親了,你也成親了。你和她的曾經我都聽說了。你當初已經負了一個,如今還要再負一個嗎?”說著,她握緊了他的手,不肯撒開。
秦晏之驚愕地看著她。她卻舉起了二人的手,因為攥得太用力,她纖纖細指已經沒了顏色。她神情鎮定而篤然道:“秦晏之,我告訴你,我不是她。不論你如何待我,我都不會如她與你和離,這輩子你都別想甩開我了!”
心被猛然撞了一下,他呼吸凝滯。
這是他最想聽到的話,可來晚了,也來錯了物件。如果容嫣沒有放棄他,他們也不會走到今天這步。他盯著荀瑛,好似又看到了曾經初嫁於他的容嫣,那時候的她也是信心滿滿,可這信心卻一點點地被他磨掉了……
秦晏之忽而笑了,他搖頭涼苦地看著荀瑛。“五年,五年啊。人一生有幾個五年……”
“有幾個我便等你幾個!”荀瑛堅定道。
他眉間的悽楚更深,他第一次對她帶了憐惜的語氣道:“你這又是何苦?”
僅僅是這一絲情緒的波瀾足夠讓荀瑛激動,可她面上仍不改色,認真道:“痴情的不止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