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論及朝事政局時,阿烈就像是換了個人,思路、談吐皆大具謀士之風,分析問題亦是有理有據,極具說服力。

莫不離安靜地聽著,並不言聲,那張矛盾重重的臉,完全隱在了燭火之外,似與夜色融為了一體。

“此外,薛大郎離開上京,亦可反證其意在何處.”

阿烈似是沒有注意到莫不離的沉默,繼續直抒己見,“見事不妙,抽身便走。

太子一到,他便立刻將呂氏族人送了過去,緊接著便是安置了褚靖良,再行南下青州。

據我估算,待他趕到青州時,褚靖良只怕業已到任,兩下里嚴絲合縫,恰好與薛氏染指復除一事相合。

只看他每一步的走向,薛大郎劍指者,仍舊是漢嘉與江陽二郡。

依我推斷,他在上京的種種舉動,很可能皆是幌子,薛氏昆仲最重之事,仍舊是兩郡佔田及復除之事.”

頓了頓,他一字一句地道:“他們的腳步,是跟在鄒益壽身後的.”

“唔”,莫不離終於應了一聲,將斷絃在指間來回盤繞著,沉吟片刻,方回首去看阿烈:“多日未見,你倒越來越像個謀士了.”

他笑了起來,那眉眼間的昳麗,如流星的尾翼劃過天際,襯著他兩鬢微白的霜色,實是美得難以言表,卻又含著一種說不盡的滄桑。

阿烈垂下了眼睛,微微躬身:“不敢。

我所言者,也只是其中的一種可能,常理上或許並無漏洞,然,未必便是事實.”

停了停,又平平語道:“薛家兩位郎君,極狡,先生所疑者,恐非無理.”

坦然而言,態度從容,越發有種謀士氣度。

莫不離笑看了他一眼,便又去擺弄手裡的斷絃。

他像是總不能停下來一般,手裡必須要擺弄點什麼,開始是銅匙,現在則成了斷絃。

“也罷.”

良久後,房間裡又響起了他冰冷油滑的語聲,“繼續說上京罷.”

“是”。

阿烈躬了躬身,便又續道:“除白雲觀與紫煙湖之外,垣樓亦有訊息,我整理了出來.”

他一面說著,一面便又遞了張字條過去。

莫不離鬆開斷絃,接過字條掃了兩眼,便又還給了阿烈:“叫阿蒸小心些,另外,把阿燕也帶去罷.”

他轉首看了看案上的朱琴,眸光清透而乾淨:“她總說大都氣悶,叫她去上京散一散也好。

再有,垣樓周圍眼睛很多,叫他們兩個注意點.”

阿烈躬身應諾。

莫不離負著兩手,想了想,又問:“杜家那裡,可有確切回話?”

“尚無.”

阿烈淡然地道:“杜驍騎雖有心,然族中人眾,心也不齊。

再者說,他們也要看到好處.”

“呵呵”,莫不離忽然笑了起來,似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我們應下幫他除掉何家,這本是兩便之事,如今不過請他們幫些小忙而已,這便想要拿好處了?他們要什麼好處?”

“廣陵.”

阿烈簡短地道。

莫不離眸色一凝。

旋即,那雙堅冰般的眼睛裡,終於有了一絲破碎的痕跡,一抹流星飛墜般的笑意,瞬間點亮了整個房間。

“甚合吾意.”

他幾乎是欣喜地說道,方才一直籠罩在他身上的陰鷙,在這一刻盡皆消散,“若如其所願,可謂神來之筆.”

“是,我會向主公獻計.”

阿烈躬身說道。

莫不離的視線又凝在了那斷絃上,抬手揀起,重新專注地擺弄了起來,似是要看清那琴絃是如何斷的,良久後,房間裡才又響起他冷潤的語聲:“阿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