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華手一抖,要出去,琉璃將她手攢住,指指頭上的鏤花窗。

兩個人站起來,小心翼翼往視窗看出去,只見李嬤嬤轉頭四顧,叉腰罵起琉璃“小蹄子”,而紅袖滿臉不耐,道:“腳丫子倒快,趕著投胎去麼!”

從沒有人敢這麼罵浣華,浣華看一眼琉璃,琉璃漫不經心一笑,拉著她悄悄在一蓬扶桑花後坐下了。

此刻日近將午,天空碧藍幽遠,太陽從背後透過扶桑花枝射下來,將一對嬌小的影子拉得老長。

遠處絲絃聲停止的時候琉璃站起來,“你先回去,我呆會兒再走,免得她們起疑.”

浣華猶豫了一下,點頭道:“那你要小心!”

琉璃答應著,從視窗察看過外頭動靜,拉著她走出院來。

浣華走了幾步後回頭:“要小心哦!”

琉璃點點頭,朝她揮了手,她才快步去了。

琉璃在太陽底下站了片刻,才慢悠悠朝另一個方向踱去。

何府裡地形她是瞭如指掌的,哪條路怎麼走才能通向目的地,她閉著眼都可以說出三四個略來。

眼下她要去的是二道門,從這裡往左一直繞到那個刻著“紫氣東來”的大影壁處,就是二道門垂花門所在了。

今日因為餘氏做壽,下人們一部分調去了當差,另一部分因著無人管束,也就不知聚到何處找樂子去了。

琉璃站在花蔭下,這時天近正午,飯時將到,約是怕後方點卯辦差,離崗的人都陸續該回來了,人群中有個二十多歲年紀的人,長身白麵,劍眉挺鼻,一雙桃花眼周圍襯著一圈暈黑,一看便是酒色傷身之人。

琉璃走出花蔭,上了他前面長廊,門廊下有人值守,正一晃正晃打瞌睡。

琉璃走過去敲了敲門板兒,那老頭兒就倏地抬起頭來。

見面前是個小女娃子,而且裝扮還不像小丫鬟子,神智立馬就清醒起來。

“姑娘你這是?”

未出閣的姑娘是終年不出二門的,饒是在何府守了幾十年門,他也摸不準這獨自出來的小姑娘是什麼來路。

琉璃清脆地道:“請問胡進胡管事府這會在麼?”

老太忙站起來,“胡管事這會不在——”話沒說完,旁邊就有人懶洋洋介面道:“什麼事兒?”

方才那桃花眼已踱到跟前,撩起眼皮看著琉璃。

琉璃怯生生的道:“你是胡管事?”

胡進點點頭。

琉璃道:“我是園裡九姑娘,方才一小丫鬟子騙我說二道門有人找我,我就到這裡來了,可是不知道怎麼回去,這會子紅袖姐姐和采芹姐姐她們不知怎麼找我呢,聽說你是四夫人的表弟,又是府裡管事,進去一趟也不會怪太逾矩,你能送我一下嗎?”

胡進眼皮一抖,“紅袖?”

琉璃意外地:“你不認識她?我可是親耳聽她和采芹說起過——”“不!”

胡進伸出手來擺一擺,止住她往下說,“大夫人身邊的紅袖嘛,我怎麼可能不認識!走吧,我送你回去.”

胡進並沒有把這位九姑娘當成該尊重的人物,打完招呼,他便背起手來等著琉璃走前。

琉璃不著痕跡笑了笑,當先走了。

她當然不會無緣無故跑來二道門找胡進,他在石洞裡受了那麼大一番羞辱,怎會善罷甘休?前陣子他忽然請調來二道門,又勾當上大廚房的女人,琉璃就不信他沒有別的目的。

她是個睚眥必報的人,紅袖拖了李嬤嬤出來給她添堵,她要是任她這般快活了,豈不太對不起這個九姑娘的稱號?而即便紅袖是受了餘氏指使,這也不能成為她放過她的理由。

這個世界本就沒有許多道理可講,人命都是賤的,你弱她就強,你強她就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