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禮拜前,楊雲風煙灰缸裡捻滅菸頭,敲了敲空蕩蕩的南京雨花石煙盒,起身站到窗前,看樓下前院王抱陽提提褲子,勒緊腰帶鑽進黑色桑塔納,車開出院門,遂拿起鑰匙一溜煙跑到地下室,拎起裝備庫門口登山包,抄起趁手物件就往裡塞。
在老鄉的牛車下來到太華山腳,爬至山腰尋不到蒙西諾小屋,向天問卦見一小鹿,跟著小鹿往山巔攀去,誰料還未到山巔,便出了意外。許是小鎮上大巴車站門口的拉麵館委實潦草,放了隔夜滷子,此時楊雲風擰腸刮肚地胃痛,反手登山包裡扯出一卷手紙夾在腋下,拿出工兵鏟在白樺樹下挖了個坑,解決五穀輪迴問題。蹲了十來分鐘,起身時眼前一花,腳下一軟,直挺挺一個趔趄跌到紅泥土地上。俊俏臉頰蹭上芨草,眼前一顆見手青蘑菇,楊雲風翻個身想爬起來,單手撐地,手下一痛,扶到草葉掩蓋松針橫生的松樹枝幹上,剛想開口怒罵哪個獵人把陷阱設在此處,雙膝跪地緩緩起身,下一腳卻邁到獵獸的陷阱裡,枯葉泥土枝幹紛落。
楊雲風四肢撲騰墜入十幾米深坑,單臂著地一聲不吭。蒙西諾一瘸一拐走過來,口中唸叨,“哎呀呀,鹿沒獵成,怎麼又帶下來一個。”抬手翻過那人,提燈去照,卻是再熟悉不過,但怎麼也不會此刻出現在此地的一張臉,驚呼道,“楊雲風!”
楊雲風胳膊抬不起來,半張臉連著眼眶青紫,肉眼可見一點點腫脹泛紅,“對,是我,就是為了找你,踏破鐵鞋,你躲這來了。我跟你說,你出去可得貸點高利貸,換不換得上兩說,就圖個到處有人惦記你,翻山越嶺刨山填海去找你。”
蒙西諾把油燈放在地上,拎起他登山包翻找,“哎,你那胳膊好像骨折了。”楊雲風腫著一張臉,歪頭嘆氣任他擺弄。蒙西諾找出醫療藥包,鈦鋼板夾住楊雲風右胳膊肘,紗布緊緊捆了,掛在他脖頸上。執小鑷子一根根揪出紮在手心的松針,雲南白藥粉末勻勻撒在楊雲風半張豬頭一樣的腫臉上。
楊雲風看蒙西諾拖著一條腿走動,皺眉問道,“骨折了?”蒙西諾扯出頸上十字架,“耶穌保佑,只是崴腳,消腫就好。”
兩人面面相覷,蒙西諾率先交代情況,“這獵坑是我用了好幾年,這時節幼鹿剛長膘,炙烤流油,鮮嫩可口,我原想著進山獵只小鹿,一飽口福。沒想到被鹿引至坑前,一個不慎,掉了下去。日記本沒帶,這坑挖得太深了,小靈通沒訊號。”
楊雲風從褲兜裡掏出摩托羅拉手機,水墨屏陰差陽錯磕在石頭上,按鍵損毀,也撥不出電話,“你就沒留個梯子什麼的?”
蒙西諾嘆一口氣,“說來話長,前幾天我清理地窖,需要梯子,搬走了,想著地窖裡東西都拿出來曬曬,搞完以後再把梯子送回去,沒來得及。”
楊雲風一句話也不想同他多說,雙眸緊閉靠在獵坑牆壁上,全然不管貼了反光條的戰術外套蹭滿泥土,也沒了瀟灑倜儻模樣。蒙西諾不敢開口,熄滅油燈,牆角蜷成一團休息。
楊雲風小睡兩個時辰,攢足精神,油燈點燃,在同他一起掉落的枯枝草葉裡翻找,找出幾簇積雪草來,唸叨著,“我剛才掉下來時看到了,果然在這。”登山包裡掏出鋁飯盒,降魔杵將積雪草搗至黏稠糊狀,拽過蒙西諾蹄子,一層層敷在他腫得一寸來高的腳踝上。
蒙西諾不敢掙扎,訥訥問道,“你怎麼不敷臉。”楊雲風疼得齜牙咧嘴,“別提我的臉。”
兩人的食物淡水堆在枯草甸上,楊雲風逐一清點,“五升淡水,十個大饅頭,兩包泡麵,不是你進山帶泡麵?”蒙西諾躲開他左手指間爆慄,聽他念叨,“十塊壓縮餅乾,兩盒自熱盒飯,還是西紅柿炒雞蛋口味的,很好,一點葷腥都沒有,你下回進山能不能帶點有用東西?一盒空軍巧克力,我帶的。兩塊發麵餅,拉麵館吃剩打包的。”
楊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