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陽羨鵝籠,幻中出幻,乃轉輾相生,安知說此鬼者,不又即鬼耶?”張陽橋口中瓜子皮噴得老遠,聽蒙西諾洋洋灑灑講完故人奇遇後,如是點評道。

蒙西諾急赤白臉,搶過張陽橋懷裡果盤,“都跟你說了,柳長耕不是鬼,握手了,有實體的,熱乎的,站在大太陽底下能言善道。”張陽橋鳳眼一挑,“喔?那他可說家住何處?這十幾年有何經歷?”

白龍黑龍海里撲騰,絞在一處玩鬧,陽光鋪灑在海面,鱗亦波光粼粼然。張陽橋陷入回憶,柳長耕還是千禧年遇到的故友知交。

蒙西諾千禧年前後,在雲南太華山腳住了幾年,每逢穀雨時節,便背起竹簍上山採鵝耳櫪,放到大鐵鍋裡,山泉水汆了,淋上野生蜂蜜,格外甘甜。日記本三天不見蒙西諾留言,通訊簿只有楊雲風張陽橋的版聊。楊雲風心細如髮,覺出不對,坐春秋航班去雲南昆明機場,擠進鄉野大巴,沙丁魚罐頭一樣車廂裡跌跌撞撞,兩塊錢扔到西山鎮,集市裡搭老鄉賣空山貨的牛車往西山去。

老鄉普通話說得蹩腳,“你往西山幹什麼去?”牛車顛簸碾壓土路上石頭子,揚起煙塵,楊雲風遞過一根軟中華,“老鄉,當地人都叫西山,不叫太華山麼?”老鄉笑笑,單手蹭在布衣下襬,竹筐裡掏出個橙子遞過去,“甜得很,你嚐嚐,祖上叫太華山咧,這名字幾代人沒叫過了,你可知道,西山有山神。”楊雲風剝開橙皮,灰塵爆土的旅途中帶來一絲凜冽,“山神啊,長什麼樣子?”

牛車停在西山腳下,楊雲風與老鄉一陣推搡,硬給他塞了百圓大鈔,背起雙肩包往山上走,山風蕭蕭擾林葉,楊雲風往山腰去,找不到蒙西諾的小草屋,只得坐在岩石邊稍事休息。飲罷山澗泉水,楊雲風手捧日記本,拔開鋼筆帽,寫下一句話,‘太華之山,削成而四方,其高五千仞,其廣十里。’仰頭看陽光從樹梢擠進來,灑在地上,光影斑駁,心想,‘蒙西諾,你家到底在哪呢?上回來是這條路,怎麼找不到了?’

又沿山腰轉悠一個時辰,委實無果,遂向天問卦。楊雲風雙手合十躬身唸叨,“老天爺,若是向山上爬,能找到蒙西諾,請讓我林間遇鹿。否則我還是在山腰尋幾圈,找到蒙西諾的小草屋再做下一步行動。”

話音剛落,林中窸窸窣窣,一隻梅花鹿探出頭來,黑黝黝的眸子望向他,頷首獸拜,又扭頭往山頂揚頜。楊雲風拎起揹包,向天三拜,“得嘞,謝謝老天爺。”一溜煙飛奔往山上跑去。

張陽橋和齊乘星在巴厘島度假,沙灘上舉雞尾酒抹防曬霜,三星摺疊手機躺在沙灘椅上,一陣奪命電話鈴響起,悠哉氣氛格外突兀。張陽橋跑過去接起電話,楊蘭集慌亂聲音,“道爺,楊爺在您那麼,雙休日歇了兩天,禮拜一沒見他上班,等了三天,聯絡不上他。”

張陽橋一臉懵然,把雞尾酒杯遞到齊乘星手裡,翻開日記本,上一頁還停在當時兩人版聊記錄上,恍然發現最近十幾條都是自言自語,楊雲風也許久沒有動靜。

張陽橋抬手看看腕錶,告訴楊蘭集,“莫慌,楊雲風可能去雲南太華山找蒙西諾了。你找幾個練家子夥計,帶上山的裝備,去雲南昆明機場,我們在那匯合。”

齊乘星上半身曬得通紅,後背筋肉虯結,拎起兩張沙灘巾往海邊小屋走,心裡盤算最近一趟紅眼航班後,幾時幾刻能到昆明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