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番文雅話說出來,我都不知怎麼開口說話了。

“嗯……”

我沉吟了下,拱手作揖,說:“我叫古力扎爾,你可以叫我扎爾,我不是中原人,我很高興遇見你。”

她回了作揖禮:“我也很高興。”

“咳——”我聽到一聲輕咳,馬上興奮地回過頭,小跑著奔下亭子,跑到趙長卿面前,喜滋滋地挽著他的胳膊,向他介紹:“我剛交了一個朋友,你不是會彈琴麼?她也會彈,她叫董婉歌。”

他推開我的手臂,拾階而上,與董姑娘略點了點,算是打過招呼,然後手臂搭在美人靠上,姿勢懶散地賞著山下的風景。

我以為他累著了,想坐下休息,於是也不打擾他,只跟董姑娘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

我在亭子臺階上,走上走下,就等著趙長卿歇息好了,好去寺廟裡上香。

亭子上方,有一個橫匾,我感覺上面的都是認識的,就眯著眼睛念道:“清難亭。”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趙長卿突然負著手,冷臉氣沖沖走過來。

經過我時,還瞪了我一眼。

自從我在趙家西門口受了傷,他還沒對我發過脾氣,更何況今日是當著外人的面,我更覺得臉上無光,伸臂攔住他,“你一說話還不如是個啞巴呢!”

趙長卿後退一步,眼睛像噴著火:“你豈有此理……不可理喻!”

“你還想說’爾乃蠻夷’是麼?我都知道什麼意思了!你覺得我古力扎爾就那麼好糊弄麼?”

那天他告訴我,那四個字是“你真好看”,我才不信他,明明他說那四個字時一臉的嫌棄,我問了三姨娘才知道,他是嫌我野蠻。

我大聲說:“我不就是念錯了字?你至於如此麼?你是生在中原,如果你也生在我們西北,你這麼懶,說不定還不如我呢!”

一陣風吹來,空氣中有淡淡的幽香,也不知是董姑娘身上的香味,還是趙長卿身上的香,總之是離我很遙遠的味道。

趙長卿臉都氣紅了,繞開我大步朝前走了幾步,又回頭對我厲聲說:“你回去吧,馬車在山下等著,你自己回吧,不要跟著我!”

他跨步進了寺廟裡,一閃身就不見了。他還沒這樣對我發過火,我覺得很難過,我好不容易才出府一趟,就跟他吵了一架。

我向董姑娘告辭,她站在亭子裡,神情溫柔地看著我,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姑娘倒也不必放在心上,這亭子名叫清雅亭,年久失修,漆面脫落,字跡不清,也不怪姑娘會念錯。”

她真是會說話,知道我難堪,卻替我說了這樣一番託詞。

趙長卿的貼身小廝見我一個人下了山,踮著腳朝我後頭看,問我:“我家少爺呢?”

我淡淡看了他一眼,沒搭理他。

他主子對我不夠親熱,連同他的小廝也跟著看低我,以至於他見到我這個少奶奶會如此無禮。

我扶著阿吾提上了馬車後才說:“在山上呢,他說他自己回去。”

那廝拔腿就往山上跑。

我從阿吾提袖中掏出一個金鉤小彈弓,捏了個小石子朝他射了過去,“噗”得一聲射中他的後心,他一個趔趄撲倒在地,我招呼車伕:“快走!”

到了長安城,我掀開簾子往外望。

熱鬧非凡的街道上,行人如織,商鋪招牌旗幟飄揚,路中間凌跨一座垂虹橋,橋下流水潺潺,有搖櫓木船咯吱咯吱搖過,稚子嬉笑,賣酒的商家唱喊著。

此時是正午,陽光發著一圈圈七彩暈光,我伸出手將天上的太陽圈起來看了一會兒。

原來哪裡的太陽都是一樣的,都是這麼刺眼,看一會兒就叫人眼睛發酸。

原來世上最光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