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種著一大株石榴花,映在天青色蟬翼紗上,風姿搖曳,說不出的嫵媚妖嬈。
連日的晴天燦陽,卻並不至太熱,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時候。
絲絲涼風從珠簾透進來,如同吹進了皇上的眼底,他眼波和煦輕快,在我臉上巡梭。
心上人。
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此為相思。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這樣綺美的光景,我是再不可能有了,劉志也不會有了。
他是皇上,心懷天下,凡事皆須在國事之下權衡,他的人,是後宮所有女子的,他對我的喜愛,皆因我的刻意奉迎。
手指一鬆,花名冊掉落在地,我忙蹲下身去撿。
那麼多女子的名字在他靴邊散開,龍袍邊緣用金線繡著五爪金龍,漆黑龍眼圓瞪帶著攝人的威嚴,飄忽的心緒一下子清醒過來。
“我不過是隨口一說,你就嚇成這幅模樣?你這謹小慎微的性子什麼時候能改啊?”
皇上笑著扶我起來,隨手接過我手中的花名冊看起來。
我道:“皇上金口玉言,一言九鼎,臣妾可不敢當作戲言。皇上還是快把名冊還給臣妾吧,過一陣子皇上就能瞧見真人了。”
皇上輕笑一聲,“你吃醋啦?”
他寬大的袖袍一揚,攬著我的肩坐在軟榻上。
他的臉湊近我,鼻尖碰著我的鼻尖,醒神的瑞腦香裹挾著他成年男子的氣息襲來,他的嗓音低沉澀啞,唇剋制又壓抑地親著我的唇、我的臉頰、我的眼睛,聲音蠱惑般呢喃:“你拈風吃醋我都喜歡,我的心上人除了你還有誰?”
他的呼吸愈加急切,手插入我衣襟中,微涼的指尖令我禁不住顫慄,自我有了身孕,我與他便不曾如此親近過……我握住他的手,低聲說:“還不足三個月……”
他意興闌珊,閒閒翻著花名冊,道:“先皇在位時,後宮嬪妃足有上百人,光皇子、公主都數十個,我幼時母后還不受寵,成日裡見父皇那些妃嬪勾心鬥角,我與母后吃足了苦頭,所以我最煩後宮人多,可既然母后喜歡,那就依她就是。”
一語為了,他神色又恢復如初,威嚴冷肅,滿腹籌謀。
他沉聲道:“正好讓她有事忙著。”
我望著他的側臉,似乎可以看出他腦中定是有副棋盤,隱隱感覺到有什麼要緊事即將到來。
綺淑殿離翠湖近,岸邊垂柳依依,亭閣假山秀麗,比別處要清涼許多。
我常去那裡隨意散著。這日,我只帶了玉婷在一處竹林小徑下散步,其他宮女太監遠遠侯在亭子裡。
一個小宮女突然從竹林裡出來,我嚇了一跳,但已認出她是漪瀾殿的金屏。
玉婷正要開口呵斥,我恐她驚動旁人,一抬手製止,低聲問金屏:“陳官人近日可好?”
小宮女跪地磕頭:“娘娘,我家主子身子安好,她在宮中無事繡了一個肚兜給將來的小皇子用。”
她雙手捧著一件洚色小孩肚兜,依稀可見精密細緻的繡工,我朝玉婷看了一眼,玉婷上前接過。
我道:“起來吧,替本宮謝過你家主子,本宮這會兒子也沒什麼好東西相贈,恰好太后前些日子賞了一支鳳釵,你拿去給陳官人吧。”
金屏應著,告退後急匆匆走了。
玉婷道:“娘娘,上次是鞋子,這次是肚兜,她又打的什麼主意?哼!誰稀罕她的東西!”
我拿過肚兜,望了望碧波盪漾的湖面,竹影婆娑起舞,這才懶怠地看著陳官人送來的繡品。
繡工不錯,上面的金虎鬚須如生。
我若有所思,忍不住輕聲道:“玉婷,有些話心裡知道,也莫要逞快說出來,你就是太急了,想什麼,就說什麼。三十年河東,三十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