俢晉南一下子從噩夢中驚醒,但身邊卻空無一人。

鍾離夏不在了啊!他又狼狽地回到了現實。

他笑了,笑得很蒼涼;笑著笑著又哭了。

這段時間,修晉南把這輩子的眼淚都流光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傷心欲絕過後,便開始觸底反彈。

在某一天的大半夜,他聞到了自己身上濃重的菸酒味兒,又摸了摸自己濃密的鬍子和張揚的頭髮,他沒照鏡子,就已經感覺自己被和街頭的流浪漢無異。

就像是一瞬間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修晉南開始洗澡、刮鬍子、整理打掃家裡……讓自己“忙”起來。

他來到鍾離夏的畫室,整理了她所有的作品,包括那幅《母親》,以及右手廢了之後,左手創作的那些作品。

有關於風景的、有兒子的,甚至還有他的,他分門別類全都整整齊齊地碼放好,然後打電話給封崢,對方迷迷糊糊地接起——

“我想給鍾離夏辦一個畫展,把她此前的所有作品展出出來。”修晉南言簡意賅地說道。

也不看看現在是幾點。他已經沒有了時間的概念。

封崢一聽是俢晉南的聲音,又是大半夜,驚詫得差點把電話丟出去,就像看見死人復活了一樣,尤其大半夜提出這種要求。

但誰讓他是老闆,這活兒封崢當場接了,表示會給他辦得明明白白。

封崢的辦事能力很強,很快就拉出了一個執行規劃表,落實相關細節。

接下來的兩個月,俢晉南做了很多事兒,先是親自去新國把阿恕接了回來。

然後重新回到公司上班,但朝九晚五,十分規律,不再像以前工作狂的模樣,員工們紛紛議論:老闆就像換個一個人一樣。

從一個修羅變成另外一個修羅。

但前者比後者稍微有點人氣兒。

空閒的時候修晉南就跟一下畫展的進度,偶爾還會提出一些自己的想法。

一切和之前無異,修晉南好像回來了,又好像沒有。

整個人確實是感覺哪裡變了,但又說不出來具體是哪裡。

修晉南的生活可謂是兩點一線,應酬基本都推給了鄭楊,每天準時下班接孩子放學,帶他去各種興趣班。

阿恕在裡面學習,他就坐在外面等。和其他父母不一樣的是,等待的過程中,他連手機都不看,像一個異類。

目光平靜但悠遠,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阿恕的幼兒園最後選的是鍾離夏偏愛的那一所老牌幼兒園,如她所願。

後來畫展如期開幕,主題叫做:【曾記否】。

不是以「鍾夏」的名義,而是以「鍾離夏」之名。

世人都以為修晉南在悼念亡妻。

確實是在悼念,但卻不是世人理解的那樣,所蘊含的巧思與想法之後修晉南本人知道。

關於鍾離夏後世處理的細節,以及她最後埋葬在哪裡,他還是拒絕聽。

傅惜時看著他油鹽不進的樣子,只能無奈搖頭。

俢晉南還抽空去了關押修樺的精神病院,從一個正常人,在這裡硬生生住成了精神病。

看著修樺形同枯槁的樣子,他面無表情,沒有任何報復的快感。

修樺現在已經瘋癲得不認人了,活著對他就是最大的懲罰了。

***

春日消融了冰雪,轉眼又是一年。

修晉南搬回了他之前和鍾離夏結婚那會兒一起住的那棟別墅。

修雲北一進來就打了個哆嗦,“還是你這兒暖和啊,帝都這個倒春寒真是要命。”

俢晉南懶洋洋地坐在搖椅上沒有搭理弟弟,只有開開這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