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嘉看著月娥鑽進馬車,放下了車簾。他走到車窗下,站在她掀開窗簾就能看到的位置,沒有再動。
守護著在意的人,他的心裡生起一陣漣漪,臉上有難掩的激動之色。他抬眼望向四周,漫天的濃霧,到處是白茫茫一片。偶爾幾聲微弱的夢囈傳入耳中,使夜色顯得更加沉寂。
近處的那堆篝火的藍色火苗在濃濃的夜霧中跳躍,照耀著圍繞它的霧氣像白紗一樣流動,顯得很神秘。他的眼睛偷偷看了一眼安靜的車窗,不禁抿嘴偷笑。娘子救他時膽大如牛,卻被夜霧嚇得膽小如鼠。
晚上,他一直都坐在月娥身後不遠處,默默看著她的背影。看到她睡熟了,又看到她醒後站起來,惶恐不安,孤立無助。他輕輕走過去,想給她說些安慰的話,沒想到她竟抓住了自己的手。
草原的夜晚時常生起濃厚的霧霾,草原上生活過的人早已習以為常。誰也不會去理會這些霧,特別是在後半夜睡得正香的時候。
月娥坐在車內,看到窗下之人一直站在那裡,沒有走開。她的心安定下來,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很快入睡。
黎明,東方的天空才看到一些亮光,鳥兒就開始了歡快的啼叫,早起的人也開始生火做飯。
月娥聽到響聲後睜開了惺忪的眼睛,伸直一雙盤腳坐著睡已經痠麻的腿,趕緊看向窗外。霧氣已不知何時消散了,熹微曙色將一片原上青草鍍上了金黃,新的一天開始了。
昨夜的霧霾使她心有餘悸,在心中久久不散。她想起來,曾經在夢中,站在溟地的界碑下就是這種霧氣。她不是一個膽劫到怕鬼神的人,只是天生敬畏天地鬼神,有時候很相信第六感的直覺。
她驀地站起來,準備下車去。
“娘子,快接牛乳。”阿松在窗外輕呼。
他的手裡正提著一罐牛奶,月娥忙從車窗裡伸出手去。
“阿松,謝謝你。”月娥接過牛奶,對跑得氣喘吁吁的阿松友好地笑笑。
她覺得與遼人接觸的這些日子來,其實他們跟宋人是一樣的,有時候思想還更為單純。
“王爺叫我送來的。”阿松說著話,頭也不回地走了。
罐裡的牛奶還熱乎著,月娥倒在碗裡,她正渴得厲害,一口氣喝了兩碗。全部將它喝完,身上也暖和了。
她拿著瓦罐和碗下了馬車,扎哈正在幾塊石頭搭成的簡易灶上烙麵餅。
她站在扎哈身後看,扎哈看到娘子立刻開心起來。她一邊往鍋裡烙餅,一邊回頭與她說笑,大致是在問學得像不像。月娥笑著點點頭,往溪水邊走去。她洗漱完畢,心裡琢磨著還是去一趟七爺的馬車。
她一路慢慢走著,想到七爺那日對她的舉動,心裡就開始發慌,無端緊張起來。但因心中有疑問,還是硬著頭皮往他那裡去。
桑嘉和梓陽站在馬車窗邊,正在恭敬地給七王爺請安。馬車裡的人不知說了什麼,兩人又笑得彎下了腰。
桑嘉看到走來的月娥,一下子止住了笑聲。他輕輕搖起摺扇,沒有回頭,知道月娥正從自己身後走過,上了馬車。
七爺眼神清亮地看著不請自來的月娥,唰地一聲放下了窗簾。
車窗外,梓陽笑著大咧咧拍了一下桑嘉的臂膀:“大哥,吃早食去。”
“好。”桑嘉應著。
他的神情一下子黯然起來,探究地看了一眼閉上的窗簾,只得跟在梓陽身後走了。
七爺坐在榻上,上下打量著戴著面具的月娥,指著離他幾步遠的小桌子,柔聲道:“坐那裡。”
月娥聽話地坐下,飛快看了一眼七爺面色,見他面色平和,沒有生氣的樣子,怦怦直跳的心平靜下來。
她清了一下嗓子,有些不安道:“王爺,昨夜霧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