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以芙和娟子都鬆了一大口氣,她不是被訓斥了,或者被貶責了,而是升官了,升官升傻了。
娟子還是怕她中暑,回屋裡拿涼茶來給她喝。
汪以芙於是問道:“這明明是天大的好事,為何到你這裡跟奔了喪一樣?”
“我是不敢相信,七八年了……我熬了七八年了啊……”
茉析一步一趨挪到門口的位子上,在汪以芙的攙扶下坐下來。
藍天白雲,烈日當頭,一絲風都沒有,她長長撥出一口氣,“我高興,七八年了,總算又讓人看見御膳房有我這麼一個人,我又恐懼,若再跌下來一次,只怕再難有爬起來的勇氣了。”
汪以芙蹲在她身邊,將門後的煙桿拿出來,放進她手裡,“還沒上任,豈能先想跌下來的事,不如好好吃飯,好好抽菸,好好當廚子。”
茉析難得沒有拿煙桿擦火石,只是握著,仰望虛空,擔憂道:“你到底年輕些,人生的跌宕起伏,旁人看是一個故事,身在其中的人,卻是另一種滋味。”
“什麼滋味?”
“複雜的滋味,苦中冒著一絲甜,以為是甜的來了,嚐起來卻是苦的。”
她說得汪以芙暈暈乎乎,似懂非懂,汪以芙轉而問道:“茉析姐,你在內教坊的時候,認識陳尚食麼?“
“當然,她是內教坊的老大,六局的新人都得從她手底下出去,且她又喜歡在廚房教授,怎麼可能不認識她。”
“那你見過陳尚食做菜麼?”
茉析心頭一動,想起那些年陳尚食親自教授她們技藝的時候,每每都讓她驚歎,陳尚食年紀不輕,可是寶刀不老,什麼都會做,什麼都做得好。
汪以芙續道:“那樣厲害的陳尚食,不也在內教坊待了十七年,如今才重新被皇上認可。
無論在內教坊,還是如今在宮廷裡,她卻如常對待,跟什麼都沒變似的,什麼苦啊甜啊,不過五味之一,你又何必耿耿於懷呢。”
汪以芙一語驚醒夢中人,茉析瞬間恍然大悟,如有一縷心光與這藍天白雲,昭昭天日相接,廣闊而豁達。
“是啊,對啊,不過五味之一,何必糾結。”
娟子把涼茶送到身邊,茉析從她手裡端過碗咕嚕咕嚕豪飲一碗,“這涼茶,苦得剛好。”
娟子左看看茉析,右看看汪以芙,不知她們方才說了些什麼大道理,怎麼說得涼茶都能苦的“剛好”了。
汪以芙不懂禪,不敢再過多妄語,心想還是要問正事,“皇后娘娘升了茉析姐掌膳,不知是要去伺候哪位娘娘?”
茉析抽起了煙,緩了一口,方說道:“去伺候德嬪娘娘。”
“德嬪娘娘……”
汪以芙唸叨著,想起今日那位德嬪娘娘的樣貌,又想起前陣子德嬪娘娘為選侍出頭的事情,或許真是一位剛正不阿的良善之人。
茉析復而解釋道:“伺候她的掌膳年紀大了,向她請辭,想回鄉嫁人,德嬪娘娘開恩答應了她,便稟告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今日吃了五彩粽子,覺得又好吃且有新意,就讓我去接任。”
“何時上任呢?”
“就在這兩天吧,皇后娘娘讓宮正司調配人員,你們兩我肯定是要帶走的,這話我也當著皇后娘娘的面說了,皇后娘娘也準了。”
汪以芙心裡是高興的,這種高興不僅僅是因為茉析高升,她費這麼大工夫,自然不單單是想茉析一人得道。
這段時間跟著茉析,茉析為人她也算清楚,她要走,是不會把娟子和她留在這裡的。
她更高興自己的計劃成功了,為以後的計劃開了好頭。
“謝謝你,茉析姐。”
“我們之間,不必言謝,若要言謝,如果不是你想辦法,我哪來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