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泰山突兀一問,是投誠,亦是試探。

鄔瑾言簡意賅:“非辦不可。”

程泰山端起茶盞又喝一口,把憂慮咽入腹中,也掩飾悲痛,放下茶盞,他伸手揉捏山根,狠狠嘆一口氣:“千瀾和我提起兩個人,石遠、劉博玉。”

鄔瑾坐的端正,兩手搭放在大腿上,思索片刻:“石遠可以放心,劉博玉——”

他起身走到門口,開門叫來殷北:“眼下能呼叫的人有多少?”

殷北答道:“一共十隊,一百人,一隊在京都。”

“分出兩隊,都去濟州,一隊聽程知府差遣,一隊找機會燒燬劉博玉的船,嫁禍市舶司。”

程泰山揉山根的動作一頓,抬眼望向鄔瑾。

“是。”

“府上所用之人可有成冊?”

“有,我這就去取來。”

鄔瑾關閉房門,坐回原位,看出程泰山疑惑,解釋道:“劉博玉首鼠兩端,喜用人騾,有傷天和,能用,但不好用,他的船若在濟州出事,必定捨棄市舶司,再尋靠山,他會想辦法搭上您,我們找他,和他找我們,情形全然不同。”

程泰山見他臉色隨和,在鉅變之下還能冷靜到這種程度,心底隱隱生畏,停頓片刻,才道:“好,我會盡快掌握碼頭。”

他起身要走,又想起一事:“皇帝經此一事,定會派強將來寬州任節度使,掌控財稅、分化兵權,你要小心。”

鄔瑾微微一笑:“皇帝不會再在寬州用人。”

“為何?”

“倘若我在其位,寬州於我,已是毒瘡,必須剜肉醫瘡,先斷其國帑,轉而屯重兵於濟州外,進可攻退可守,寬州軍需用度如此之大,一州之財難以供養,十州之財也有耗盡之時,等到寬州在國朝、金虜夾縫中無以為繼,再出手。”

程泰山向鄔瑾方向欠身:“為何不屯兵於濟州?”

鄔瑾道:“為防毒瘡復發,不得不有壯士斷腕之勇,將周圍的腐肉一併挖去。”

“寬州當如何應對?”

“不必應對,國朝積病已深,各州冗兵合計近十萬,國帑早已支撐不住,皇帝要想養精兵,就要去浮費,削宗室,可何人敢為劍?都只敢加雜稅罷了,縱有能人,也會被眾蠹蟲齊齊咬下的。”

程泰山從鄔瑾目光裡看到一點憐憫的光,溫和、不鋒利,也許他在死諫時,眼裡就含著這樣的光。

既然一切已經明瞭,程泰山便起身告辭,房門開啟,下人如同木雕泥塑,立在各處,雪還未住。

鄔瑾送他至門外,程泰山不讓他遠送,大步流星離開,鄔瑾看著他背影消失在風雪裡,才接過殷北送來的冊子,回屋細看。

冊子上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隊,每個人的姓名、出生年月、樣貌、來歷、去處、家人供奉在何處,都寫的十分詳細。

鄔瑾看過後,靜坐片刻,起身走到案邊,鋪紙磨墨,提筆寫道:“元章三十年十月十五日,風起千瀾,千瀾由風。

“風波雖止,亂難將至,今日始,行侯景掌梁朝之事,立劉裕平叛開國之威,富一州之民,再富天下之民。

作坊先設十四作,木作、杖鼓作、麻作、泥作、石作、泥作、桶作、瓦作,可分散於寬州城內,請城中百姓為匠人,日百錢,猛火油作、火藥作、弓弩作、生鐵作、甲冑作、傳令牌作,應秘設於橫山內,僱傷殘、老兵為軍匠。

除錢外,技巧工匠必不可少,京都南北作坊已募天下良工,唯鄂州多江賊,能造鴨嘴箭,靖州多山匪,能出竹拒馬,嶺南多鍛人,能制博刀,可往此三地尋找能工巧匠,計以歲月,作坊漸興,不可急而廢事,造物不精,所造軍器,需躬親試驗,再依法式。

如此漸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