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閣後宅的大門敞開著。

院子正中的水缸旁,秦羽面朝大門,專注地往水缸裡撒著魚食。

日光在白瓷水缸上投下耀目而凌厲的光芒,映得他那襲紅衣愈發鮮紅如血。

陳鈺從門前走過,餘光瞥見那抹紅影,不由轉頭看了一眼。

“太貪嘴會撐死的。”

陳鈺腳下一滯。

陰陽怪氣地,說誰呢?

秦羽仍垂眸餵魚,似乎並未察覺到門外有人。

可真會裝樣子……

陳鈺剛抬腳要走,門內又道:“不進來看看?”

秦羽仍沒有抬頭。

陳鈺轉臉就走。

“姑娘,我家少主有請。”凝香閣的夥計從後面追了出來。

陳鈺望著前面的口路,陸時正牽著兩匹馬等她。

“我還有事要忙,改日讓你家少主去北城的吉祥鏢局找我吧。”

夥計笑道:“姑娘開鏢局了,那以後再走貨就方便了。”

陳鈺忙道:“正招人手,房子也要修整,估計要到明年才能接鏢。”

她可沒想真開鏢局。

“姑娘先忙。”夥計話音剛落,院子裡便傳來咳嗽聲。

夥計忙攔在陳鈺面前,一臉為難道:“姑娘這一走今後見面的機會就少了,不如到院子裡坐坐,環姐姐上次來信,還問姑娘來著。”

陳鈺唇角微撇,還真是矜貴,請人作客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她跟著夥計走進院子,秦羽只略略抬頭掃了她一眼,便又垂頭往水缸裡丟著魚食。

陳鈺走上前,見水缸裡養著幾尾二尺來長的錦鯉。

她望著躍上水面吞噬魚食的錦鯉,實在看不出有什麼可愛之處。素月姑姑說她小時後也喜歡錦鯉,小孩子懂什麼,不過看它是個活物罷了。

秦羽捏著魚食,東丟一下,西丟一下,引得錦鯉游來游去。

他的手背有兩排小而碎的牙印,異常清晰。

陳鈺有些不耐煩:“我還有事要忙,公子有話還請儘快說。”

秦羽瞥了她一眼,仍不緊不慢地喂著魚。

“既然是喬遷之喜,我有一物要送給姑娘。”

秦羽總算捨得把魚食放回一旁的高几上,緩緩從懷中拿出一張羊皮紙。

陳鈺一眼就認出來紙張與她的手中的畫像一模一樣。

難怪擺這麼大的架子!

告知她畫像的事,等於向她施恩,姿態自然要抬得高高的。

陳鈺沒有接,只淡淡道:“我也有。”

她忽然想到秦羽是大長公主的人,若他把畫像送去交州,一眼就能被大長公主認出來。

若大長公主知道她還活著,不知會有什麼樣的動作。

陳鈺接過畫像:“聽說朝中大臣力勸皇上與恆王議和,處死了九個犯顏敢諫的臣子之後,皇上終於鬆了口。打下的惠康,恆王會還回去嗎?”

京城的訊息傳到營州和交州的時間差不多,恆王和大長公主應該有了打算。

秦羽像被人戳中了痛處。

他千里迢迢逃往交州,盼著恆王起兵,一盼就是十多年。

起初怕瑞王趁機謀反,後來怕百姓陷於戰火,再之後大榮國國庫空虛,百姓離亂,又怕動搖大榮國的根基……

眼看一擊之下就輕鬆佔據惠康,忽然朝廷又要講和。

他在外收集情報,聯絡義士,一番辛苦終究要付諸東流!

秦羽瞥了一眼畫像:“既然這份禮物不稀罕,改日再送你一份。”

他轉身就要回房。

看來大長公主是準備與朝廷議和了,可他們內部的意見不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