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出會結束,製作方安排幾位評委用餐,飯後是心照不宣的“加餐”活動,除了祁洪老先生和一位女性劇作家因精神不濟要回酒店休息外,其餘幾位評委對活動都充滿期待。
“小程啊......”一位在黎市頗有名望的藝術家半醉不醉地搭上程晝的肩:“你可不許躲著,得和我們一起去啊,年輕人,要多出來社交的!”
此話一出,另外幾個醉醺醺的中年男人連連附和:“是啊,小程必須一起去!男人嘛,這麼早回家幹嘛!”
程晝四兩撥千斤地將中年男手移開,謙和地笑著:“這是自然,我一定會去,不過在這之前,我得先去換身衣服。”
這個要求也合情合理,因為剛剛用餐途中,服務員不小心灑了半杯紅酒在程晝身上。幾個男人表示理解,並紛紛讓自己的司機送他,程晝一一得體婉拒,最後上了一輛計程車。
程晝搖下車窗,讓夜風肆無忌憚地灌進車內,額角的傷口因風的衝擊開始隱隱作痛,繼而是手臂、腹部、小腿,都受到感應似的接連痛起來。
但這些部位的主人似乎並不在意,連眉頭也不皺一下,只是微眯著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倒退的霓虹燈與街道。
“小兄弟,入秋了,這麼吹著恐怕要感冒哦。”
程晝被計程車司機善意的提醒拉回神思,一偏首,就對上後視鏡裡、司機師傅關切的眼睛。
程晝回以一個笑,簡單回答:“沒事。”又看向窗外。
師傅是人精,感受到乘客的禮貌和疏遠,也沒再說什麼。他默默開啟廣播,讓電臺傳來的歌聲混進寂寞的夜風裡。
......
往事不要再提
人生已多風雨
縱然記憶抹不去
愛與恨都還在心裡
......
程晝緩慢地眨了眨眼,費力地將自己從虛無的情緒中拉扯出來,他抬手合上車窗,寒涼的秋風被阻隔,身上的痛感也由此消失。
狹窄的計程車裡只有男歌手的深情吟唱,一曲結束,目的地也到了,程晝開啟昨天剛下載的微信,付錢下車。
期間,手機跳出來一條劉遇的微信訊息。
【程老師,戲劇協會那邊讓我問一下您明天的行程,如果時間抽得開,可能需要您前往雲園參加一個生日晚宴。】
後面跟了一串雲園的具體地址。
程晝刻意加重上樓腳步,用聲音叫亮樓道的感應燈,順手敲幾個字。
【有時間,你安排吧。】
螢幕上很快出現劉遇秒回的ok表情包。
程晝摁熄手機屏,拿鑰匙,開鎖,回到剛租下不到24小時的“家”,衣服從門口脫到浴室,丟了一路,然後關門洗澡。
城南雲園,一個象徵地位與財富的地方,因坐落在黎市老地標雲山腳下而得名。
整個園區佔地面積不大,人煙稀少。住在那一片的都是黎市叫得出名號的老牌家族,非富即貴,其中又以富在底層,貴在頂層來排序。
能參加在雲園舉辦的晚宴,無非有兩種人。
第一,各界名流;
第二,名流攜帶的各種意義上的“金絲雀”
程晝顯然屬於後者。
他能被邀請,無非是因為戲協想拿他做人情,討好一些“愛好藝術”“愛好話劇”的名流。程晝答應邀請,原因也只有一個:程家老宅在雲園,而明天恰好是程執嚴的生日。
洗漱聲停,浴室門開,一雙赤足無聲從浴室走向臥房,留下一路水霧製成的腳印。
程晝將自己重重砸向床上,周身疲倦得動彈不得,思維卻狂飆亂炸,一刻也不停歇,讓他無法入睡。
程聞光,程執嚴,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