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沒再喝茶,而是一隻手端著茶盞,一隻手捏著鬍鬚想著什麼。

還有什麼她沒想到的?

“舅舅,我聽說西南的木材多數砍下來後,先順著小支流匯總到大碼頭方才裝船?”

這次白舜英先看了眼俞師爺,再看向章蔓清。

章蔓清瞧見白舜英有些驚訝,心裡開始沒底。這木材運輸自古已有,俞師爺肯定知道吧?

一直在旁邊專心喝茶的章節南開口了:“妹妹在哪兒看到的這個?我還是第一次聽。”

章蔓清暫時顧不得想要不要咬自己舌頭這事,絞盡腦汁搜尋可以掩飾過去的資訊。一時急中生智:

“先前見著邸抄說宮裡要修華慶殿,我便聽說木材要貴了。打聽了下,木材好似就這麼從川峽路送過去?”

章蔓清撫了撫額,順勢遮住臉,聲音裡帶著些許不確定。

近來因廣南市價高走,她確實讓採買和嬤嬤都帶了不少市井訊息進來,林林總總夾七雜八。他們該不會一個個去查她都打聽了些什麼吧?

章蔓清不敢去看面前這三人,但不知道是她的解釋奏效還是懶得追究,俞師爺接了話:

“川峽路向來有這樣運送木材的方法。”

俞師爺自己便是川峽路人,既然他這麼說,白舜英和章節南以為這是他告訴章蔓清的。而俞師爺自己,目光深沉地掃了章蔓清一眼。

“妹妹的意思是,跟木材一樣,貨物即便上不得大船,打散小船裝載,到了大碼頭再匯總?”

章節南話裡雖提了章蔓清,眼睛卻看著舅舅。

“這法子能行是能行,只是這條水路要過羈縻州縣,得他們土司點頭才能過。”

“說是羈縻州,其實個個都是自成一體。”章節南也接了句。

聽至此,章蔓清欠身對著俞師爺建議:“先生,咱們先打聽打聽,還有哪家能從這條水路過來?”

俞師爺看向白舜英,只見他笑答:“說好了的,要什麼訊息,你和蔓姐兒自己操心。”

章蔓清慢條斯理地碾著茶,心裡將白舜英的話再捋了一遍。猛地停抬頭問:

“舅舅,這條水路只經羈縻州縣,不過西南夷?”

白舜英等早轉了話題,聽見她又問,都靜下來。

“赤河有分支過西南夷,前些年也借道走過。只是這幾年,他們那兒不太平,便沒再去了。”

《西江行記》提過,西南邊夷,產銅。章蔓清低眉垂眼,小口嘬著自己的茶。

晚飯後,秀娘一頭扎進前院書房的時候,章蔓清正跟俞師爺一條條擬定需要安仁堂各處捎帶的訊息。

俞師爺見秀娘進來,便住了口。

“林花那頭應下了?”

“是。”秀娘先答章蔓清的話。自從章蔓清讓她跟在郭清那兒一樣,以“你我”相稱便可,她跟章蔓清說話便更自在了些:

“我後來又跑了趟城外,回了話,王爺讓再去見一趟趙先生。趙先生你知道吧?”

後一句是問章蔓清的,見她點了頭,秀娘繼續:

“趙先生說讓咱們把邀請的人裡再添一位,就是恆匯錢莊的大掌櫃。”

章蔓清和俞師爺俱是一愣。恆匯錢莊可算得上帝國大錢莊之一,出來的銀票全是荊廣閩浙四路通匯。

“趙先生還說了,恆匯錢莊的東家是河東路喬家祖上是個當鋪夥計,攢了些錢做點豆腐燒餅的小生意。一年糧豐價低,他們家進了一大批黃豆。偏第二年遇上大旱欠收,他們家黃豆成了緊俏貨。之後再開貨棧、當鋪,到喬德通這一代,不僅有自己的錢莊,還是米麵油等生意的大股東。”

喬家的發家史,稍微打聽都能知道。這個趙先生巴巴吩咐秀娘傳這些話來,難道只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