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莫有關係,你看少爺剛才吃麵那樣兒,跟嚼仇人似的,可最後不也...唉,說不清。”
顧懷聽不見身後的嘀咕,他只覺得胸口那股邪火被剛才那碗麵澆得更旺,卻又夾雜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燒得他五內俱焚,街邊攤販的吆喝聲、牛羊的羶氣、人群的汗味,都成了惱人的噪音和汙濁的背景。
他越走越快,幾乎是衝撞著穿過擁擠的人流,只想離那宮牆、離那個讓他狼狽不堪的小院遠一點,什麼大魏靖王,什麼覆滅遼國的功勳,此刻都成了沉重的枷鎖,壓得他喘不過氣。
不知不覺,喧鬧的市聲被甩在了身後,腳下的路不再是夯實的黃土,變成了青石板鋪就的小徑,兩側是高聳的宮牆,朱漆斑駁,透著股年深日久的冷硬,宮苑深處特有的寂靜籠罩下來,只有風吹過枯枝的嗚咽,和他自己沉重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巷道里迴盪。
他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裡,也不在乎,高大的宮牆隔絕了外面的世界,也把他困在了自己混亂的思緒裡,眼前掠過莫莫低垂的眉眼,執筆時笨拙卻認真的側影,還有那句輕飄飄卻重若千鈞的“關你什麼事?”;接著又是李明珠在江南煙雨裡含淚的眼,崔茗在北境風雪中倔強的背影,王霸在海島上彆扭又執拗的臉...一張張面孔在他腦子裡打架,吵得他頭昏腦漲。
“矯情!”他忽然對著冰冷的宮牆低吼出聲,聲音在空寂的巷道里激起微弱的迴響,把自己都嚇了一跳,王五和魏老三在十幾步外猛地停住,面面相覷,王爺這是...魔怔了?
顧懷煩躁地抓了抓頭髮,繼續罵:“貪心不足,又當又立!既想要這個,又捨不得那個...還他媽有臉鬧彆扭?我臉皮呢?被狗吃了?”
他想起自己理直氣壯地質問莫莫為什麼不跟他走時,莫莫那雙平靜得近乎殘酷的眼睛,那眼神像是在說:你看,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憑什麼要求我?
是啊,憑什麼?
他當初承諾的“兩個人一輩子”,是他親手打破的,是他先遇見了李明珠,被那份溫柔和孤勇打動;是他默許了崔茗的靠近,在北境的風雪裡習慣了那份倔強的陪伴;甚至王霸那個男人婆…雖然想起來就頭疼,可那份生死與共的情誼,也不是假的。
他給了她們位置,分走了原本只屬於莫莫的愛和關注,現在卻要求莫莫還像當初一樣,毫無保留地跟他走?這跟那些強搶民女的惡霸有什麼區別?就因為他“撿”了她?
“撿個屁!”他猛地抬起頭,對著空氣咬牙切齒,“我當初是救了她!不是買了她!她是人,不是物件!”
這句話像一道閃電,劈開了他心頭淤積的邪火和委屈,露出底下更堅硬也更讓他無地自容的真相。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髮,不再漫無目的地衝撞,腳步反而慢了下來,沉重地踩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宮牆的陰影將他完全吞沒,巷道的盡頭,隱約可見一片開闊的水域,在慘淡的月光下泛著幽光。
那是一處小湖,湖水結了薄冰,尚未完全消融,邊緣處露出墨色的深水。幾叢枯敗的蘆葦在寒風中瑟縮著,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顧懷走到湖邊,沉默地看著那破碎冰面倒映的、同樣破碎的月色。王五和魏老三遠遠地停在他身後十幾步遠的地方,像兩尊凝固的石像,大氣不敢出。
“人...是人...”顧懷喃喃自語,聲音乾澀得像砂紙摩擦,“不是物件兒...不是小貓小狗...高興了逗逗,不高興了扔一邊...”
他蹲下身,撿起一塊小石子,卻沒有像之前那樣發洩地砸出去,只是無意識地在手裡搓著。冰冷的觸感從指尖蔓延開。
“我...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他像是在問湖水,又像是在問那個微黑的小臉,“總覺得你就該在原地等著,等我什麼時候想起來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