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維平便送他到益壽閣,顧昀和崔顥隨行。

鄒氏知道崔簡要過來,自然不能在床上躺著,掙扎著換了身衣裳,由丫頭們攙扶著到了會客的小花廳,外面已經傳來了通稟聲。

鄒氏急忙起身,崔簡已經由顧維平和顧昀攙扶著進來了,二人一見面,崔簡便先行禮,口中喚著“嫂夫人”。

鄒氏頃刻間紅了眼圈。

清河崔氏禮出大家,言行舉止讓人挑不出半點錯來。

原本還想著自家沒有把人家的閨女照顧好,人家找上門來,不管罵也好砸也好,總歸是自家理虧,受著些也就是了。

誰知崔簡以禮待人,半句惡言也沒有說,反倒說“靜書一向說您待她如親女兒一樣,某感激不盡”、“您要保重身子,靜書去了,還要看在墨軒和阿昀的份上善加珍重”等等,直把鄒氏說的淚流滿面。

二人說了幾句話,崔簡見她面帶病容,知道她受了打擊,幾日來盛京城的人少不得議論紛紛。

雖說鎮北侯府定然不會大肆宣揚崔氏靜書是自盡而亡,但好端端的人突然死了,怎會不引起議論?

也就是她出自清河崔氏,而他又深知其中的緣故,眾人不敢到他跟前來議論就是了。

而鎮北侯府這幾日定是受盡煎熬的。

崔簡說了幾句話便提出告退,讓顧維平親自送鄒氏回了益壽閣安歇。

他帶著顧昀去了暫歇的客院。崔顥緊隨其後。

崔簡沒打算在盛京久留,把事情辦了,自然就要回去。次日,鎮北侯府扶靈上山,將崔靜書的靈柩安放在大悲寺,擇定日子再安葬。

崔簡遞了牌子進宮,清河崔氏入京,按例要進宮請安。

崔簡娶了端惠大長公主,是周裕的姑父,他身上又有忠毅伯的爵位,若入了京卻不進宮,定是給了皇室轄制清流世家的名頭。

尚未到宮門口,崔顥駕馬在側向內道:“伯父,是龐家的馬車。”

崔簡掀開簾子一看,一架馬車停在路邊,只有車伕一人站在那兒,手裡牽著韁繩,見了崔簡露面,向內說了句話,便見龐毅德掀了簾子探出頭來。

崔簡將簾子放下,對崔顥說:“走。”

崔顥應聲,馬車轆轤而行,很快就要跟龐家的馬車錯過,卻聽得一聲蒼老虛弱的嗓音傳來。

“崔兄留步,寂拜求一見。”

毅德是他的字,當今天子的老師大名龐寂。

崔簡敲了敲車壁,崔顥便忙令車伕停車,便見龐寂下車趕過來,趨近行禮道:“崔兄,經年不見,別來無恙。”

崔簡冷笑一聲,“不敢。崔簡一介白衣,當不得帝師大禮。”

龐寂笑了笑,道:“可能一見否?寂有兩句話,要跟崔兄詳談。”

車內無聲,崔顥便知道這是允准了,便請龐寂進了馬車,讓車伕退後,自已親自守著。

龐寂進了馬車,還未看清人,“錚”的一聲銳鳴,眼前寒光一閃,便見咽喉不足一寸處一柄寒刃抵著他,耳邊聽聞冷笑一聲,“龐寂,你還有臉來見我?”

龐寂面色不變,咳嗽兩聲,道:“是我食言,怪不得崔兄惱我。”

崔簡將匕首收回,恨道:“你一生無子無女,自然體會不到我痛失愛女的痛苦,若不是殺了你會髒了我的手,今日你的性命就交代在這裡了。”

龐寂蒼白瘦削的臉上泛起一絲苦笑,“不必崔兄動手,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可能熬不過這個夏天了。”

崔簡神色一動。

龐寂又咳了幾聲,嗓音愈加沙啞無力,“你進宮去,千萬要沉住氣,不為你自已,也要顧念崔氏族人和阿昀。”

崔簡聞言,恨意上湧,一把攥住龐寂的咽喉,將他釘在車壁上,雙目赤紅,緊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