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長耕遞過咖啡壺,圓眼似林中鹿,“我來找他圍爐煮酒,誰料他不在家中,想來是去林間獵獸,我在這等了他兩天。”齊乘星轉眼珠子將信將疑,“有何憑據?”
柳長耕見眾人無意喝咖啡,放在桌上,坐回天鵝絨靠椅,“蒙西諾說過他一死一生,從此信了耶穌,但是有個長得漂亮的拜把子兄弟是個道長,遂頸間戴了桃木十字架,在西山鎮十里八鄉獨一份。”
張陽橋直覺柳長耕不是歹人,也尋不到破綻,仍舊發問,“兩天不見,你為何不去找他?”
柳長耕也是一臉莫名其妙,“誰進山林不要三兩天才歸家,你一往一返腳程尚佳也要一天一夜,著什麼急啊?”
張陽橋扭頭就走,“我們有自已的聯絡方式,蒙西諾已經半個月沒聯絡了。”
柳長耕拎起放在椅背上的外套,“我覺得你才和他不熟,半個月不聯絡,才去找?”
一行人往山巔走,星升月懸,張陽橋腳踩枯枝敗葉,鑽進滇油杉林。楊蘭集跟身旁小夥計說道,“山南為陽,水北為陰,像這面天氣會比較暖和,等爬到山頂,再往山那面去,植被不會如此茂密,冷風將襲。拿好羅盤辨別一下。”
齊乘星低頭,指間捏起紅壤,打手電筒湊在眼前看,“怎麼這麼多螞蟻?”跟在大家身後的柳長耕發聲,聲出突然,悠悠然陰惻惻,嚇得小夥計一激靈。“小心頭上樹杈間,八成是蜂窩裡的蜜滴到地上,聚了蟻群。滇紫荊花蜜好喝,蒙西諾每年都會取上幾壇。”
齊乘星拂去紅壤,冷不丁問,“你和蒙西諾怎麼認識的?”
柳長耕陷入回憶,“我周邊鄉鎮支教的,暑假拎著釣魚竿爬上半山腰,蒙西諾家後面有個緩坡,坡下臨河,河裡有魚,我準備野釣。在一堆蒲葦裡打了窩,夜深,突見一匹白馬從蒲葦中緩步踱出來,我驚叫一聲。蒙西諾推窗告訴我莫動,取了長棍從視窗翻出,直奔馬旁,噼裡啪啦一陣猛打,馬化虛煙不見,蒲葦上只留一攤白銀。蒙西諾說見者有份,與我平分。我拿了銀子回家,共守一個秘密,河裡魚又足,我常來野釣,一來二去便熟了起來。”
齊乘星不置可否,聽柳長耕講吓去,“我釣來的魚常在他灶上燒製,幾次酒聚後,我問他怎麼知道‘白馬非馬’?蒙西諾說他有幾個朋友,通玄妙之門,跟他說過‘夜裡見白馬,多半是老銀錠子幻化的’。想來這幾個朋友就是你們。”
齊乘星笑笑,覺得他說得半真半假,此人身上揮之不去的一股鱗味,不知是不是釣魚過甚的緣故。
楊蘭集跟在張陽橋身後,步步提點身邊的小夥計。張陽橋捏小夥計下頜打量,“這孩子面生?”楊蘭集笑著應了,“道爺,楊家孤兒院養大的孩子,今年剛滿十八歲,孤兒院授課先生髮現這孩子過目不忘、博聞強識、心細如髮,楊爺說讓我好好帶帶,以後當助理,省得我一個人跑前跑後分身乏術。”
張陽橋點點頭,“這孩子瞳仁漂亮,滿滿赤忱純粹。叫什麼名字?”小夥計脆生生答了,“回道爺,叫楊采薇。以後還請道爺多多提點。”
齊乘星提溜楊采薇後脖領,將小崽子拎到一邊,生擠在張陽橋和楊蘭集之間。
攀至山巔,張陽橋一路掐訣,尋不到楊雲風蒙西諾生息,心內湧起焦躁情緒。偏偏柳長耕走了一路,吸了一路鼻子,著實煩人。張陽橋憤憤說道,“你能聞到什麼?一路嗅個沒完。”
柳長耕書生脾氣,溫柔笑笑,“就是聞不到什麼,才跟你一樣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