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采薇脫下潛水服,解開揹包,遞過折得皺皺巴巴的裹屍袋。齊乘星拿起袋子一瞧,“完了,忘告訴你得拿最大碼的,這屍有點膨脹。”楊采薇猶豫看向楊雲風,“楊爺,要麼我上去再拿個大的?”楊雲風抬手比量,“不必,我和星星抬的時候當心一些。”楊雲風將袋子平鋪在青石板磚上,扯開拉鍊,與齊乘星屏住呼吸,同步調輕手輕腳,一人托住姜愁漁脖頸,一人托住姜愁漁腳腕,喊了號子協同步調,邁著螃蟹步抬起泡水已至兩百斤的尸解老道,將他放進裹屍袋。

地上一灘黃白脂肪,並著汙泥水漬,其臭難當。張陽橋捏鼻子看向貼在牆上扭曲成中國結的白龍,“怎麼著,我拿點礦泉水給你沖沖地,再帶點空氣清新劑下來?”楊雲風瞄一眼百達翡麗星空腕錶,“還有半個小時,馬上要解除戒嚴,來不及了。”

張陽橋看看黑龍方知命,又瞧瞧白龍,有了個好點子,“反正你這神仙洞府也沒地面上有意思,不如隨我上去,看看人間百景,千轉風情,萬丈紅塵。”

白龍著實嫌棄因一具泡浮攮的屍體變得腌臢的洞府,又嚮往千年不得的自由,捨不得滿坑滿谷金石珠寶,卻怕著姚廣孝老和尚。

張陽橋窺破它心中所想,掏出芥子東珠,“你若信我,你這堆家當我先收進芥子結界,等出井再還你。至於姚廣孝,我前幾天見到他了,擱酆都敲鍵盤呢,我去跟他說說便是。再差不過把你拘回來,和現在一樣,反正你也不損失什麼。”

白龍眨巴眨巴湛藍色的大眼睛,又乜斜吃得膘肥體胖神色安逸的黑龍,動了心思,卻不知張陽橋值不值得一信。

楊雲風敲表蓋玻璃催促道,“你們快點,遊暗道出井面要十分鐘,撤警戒線拆彩鋼板要五分鐘,凌晨五點北新橋地鐵站附近就人煙漸密了。現在離凌晨五點還有二十分鐘。”楊采薇笨鳥先飛,已窸窸窣窣穿回潛水服,戴上頭盔,只待返程指令。

白龍問出最擔憂的問題,爪指指黑龍,“我若走了,誰來替我,它麼?要是沒蛟龍鎮海眼,這座順天府會發大水的,滿城老百姓可怎麼辦?”

張陽橋歪頭一笑,鳳眼眯起來,“關禁閉還是有好處,知道惦念蒼生了。”從袖中掏出那條指寬小蛇,放在玉榻之上,“喏,讓九幽替你一千年,這一千年裡,你若找到蛟龍替你也行,你若玩夠了回來也行。同時,這場自由出離隨時可以終止,你若覺得人間無趣,想回洞府就回來,估摸那時候幾場暴雨過後,也沒這腐爛味兒了。”

白龍闔目頷首,張陽橋掏出芥子東珠,捻訣將洞府內物什盡數收進結界,單獨在馬廄旁闢了一塊地方,囤放白龍傢俬財物。張陽橋又跌出結界,掐了個避水咒。楊雲風齊乘星屏息凝神抬起裹屍袋,不敢有一絲錯亂。九幽綠豆小眼看向從洞府魚貫離去的眾人,拇指大的蛇臉懵圈且委屈,不知陪張陽橋出了趟差,為何落到如此境地。至於在北新橋鎖龍井裡因緣造化修成龍身,又是幾百年後的故事。

恰此時,張陽橋率先浮出水面,攀井壁爬到井上,雙腳鎖擰在欄杆上,來了個倒掛金鉤,慎之接過裹屍袋的袋頂,腰間使力,將裹屍袋拖了出來。麵包車早等在彩鋼板外,幾人灰衣夜行將北新橋鎖龍井旁恢復原狀,楊傢伙計背高壓槍噴灑消毒液。唯有白龍巨頭搭在井上,湛藍色眼珠子打量三十平米左右的一片草地,又仰頭望望久違的隱在雲後的濛濛彎月。

張陽橋耳聽彩鋼板外愈發吵鬧喧囂,急得皺鼻子催促白龍,“哎,你要後悔就趕緊鑽回去,還有五分鐘。”

白龍猶猶豫豫說道,“不是,我不方便。”

張陽橋瞭然,“不會化形啊,沒事兒,你鑽麵包車裡,跟姜愁漁一車回去。”

白龍兩條鬚子翹了翹,鬧個大紅臉,“會化形,沒衣服。”

齊乘星腦子裡電光火石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