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記得是哪一戰被逼得險些喪命,一個無名小兵的刀砍過來,我手上沒有兵器,便一把抓住了那刀。那一次我還是第一次因為受傷心慌,還以為手要廢了。”
話落,鍾離玄莫還笑了笑,她那時還抓著軍醫說,若是治不好她的手軍醫的腦袋也別要了。她不怕死,但她死也不能殘。
見她笑得輕鬆,南亦風心裡卻怎麼也不是滋味了,他別過眼不看她,“你……你怎麼還笑得出來啊?阿玄,我真的看不懂你,真的。”
聞言,鍾離玄莫收起笑意,道:“我從小便被生母教導為臣之道,為官之道,她的意思大抵便是要忠於王上,不負百姓……我進宮後被先王教導,君臣之間君為先,君民之間民為先。年關過後我便三十了,可回看這幾十載,我發現我的人生竟然沒有我自已,著實可笑啊!”
“可是你再也不用揹負那些了,現在你不再是手握大權的將軍了。”南亦風心疼,生生地疼。
“你不懂百姓,他們會將你犧牲的所有當做理所應當,尤其是在你位高權重掌握生殺大權時,但你一有行錯半步亦或是他們認為你行錯半步,便是人神共憤,天理不容。這世上沒有賞罰分明,更沒有將功抵過。過錯會湮滅你的一切,會壓得你一輩子喘不過氣,誇讚的言辭總有一半是阿諛奉承,指責的聲音卻是來自他們的內心深處,這就是世道和人心。”鍾離玄莫沒有痛心疾首,只有淡然。
而南亦風何嘗不明白,他看過的新聞案例比比皆是,別說跟別人有關,就是沒有任何關聯,人們也總是打著正義執言的旗號,加入討伐大軍。最後不管結局如何,他們總能獨善其身,而別人總是被推進永遠走不出的深淵。
說到這裡,鍾離玄莫頓了頓,繼續道:“我的身體撐不了多久,待我了結一切便算是不負此生了。南家已經覆滅,再過幾日我便送你去梁國,我的舊友會照顧好你的。”
“你……說喜歡我,是騙我的吧!”南亦風這話不是疑問,是肯定。他也默默鬆開握著鍾離玄莫的手。
鍾離玄莫微微一愣,果然少年心性,她道:“就是因為喜歡所以要為你安頓好餘生,籬國的男子一旦沒有母家和妻主作為依靠,這輩子便算是毀了。我將你送到梁國,你能在那裡安度餘生,我也更安心些。”
南亦風覺得腦子嗡嗡的疼,一切都和他原本設想的不一樣,是時機沒到還是這注定是個悲劇?
實在想不明白,南亦風說:“阿玄,不要急著送我走,讓我在你的身邊多待一段時間,等到了我不得不走的時候,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離開讓你安心,好不好?”
看著眼前的少年滿眼期待,鍾離玄莫還是狠不下心拒絕。左右還有些日子,他願意留著便留著吧。
鍾離答應後,南亦風格外粘人。為了方便慕清羽照顧鍾離玄莫,鍾離玄莫這些日子都住在南苑。這天的南苑格外熱鬧,南亦風和花鈿鬥嘴,長漁幫著慕清羽搗藥,慕清羽和盈袖在院子裡採梅花上的雪。
慕清羽總說梅上的雪化水後帶著梅香,用來泡茶最好。鍾離玄莫自認是個俗人,品不出不同,但慕清羽年年都這樣說,也這樣做,時間長了她竟也覺得這茶似乎確實更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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