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懷玉唯恐被外人看見,只好回莊裡找了幾個下人,讓他們把溪流兩頭攔住。

要是有人想經過,勸一勸,走別的道。

溪水並不湍急,謝斐踩著水玩,跟浮玉一起捉魚逮螃蟹,全然忘記是來浣衣的。

兩人銀鈴般的笑聲傳了很遠,附近的樹上,袁三雙手墊在腦後,舒舒服服地睡著。

聽見聲音,他側頭看了眼。

很少見著,姑娘如此活潑開朗的模樣。

其實她顧慮頗多,因生活在虎狼窩裡,不得不走一步看三步,唯恐哪裡中了套,便是萬劫不復。

此刻的姑娘,完全放下了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和事,像是天底下最無憂無慮的人。

那樣明豔如陽光的笑容,比最和煦動人的春花還要燦爛幾分。

要是能一直在這莊上,粗茶淡飯地過著,姑娘會永遠這般開心嗎?

玩了許久,謝斐才在水懷玉的呼聲中,不情不願地上了岸。

她衣兜裡全是魚蝦,笑眯眯地捧給水懷玉看。

“瞧,今晚能加餐了。”

“天漸漸涼了,您也不怕玩水著涼。”水懷玉看她頭髮都溼漉漉的,好氣又好笑,語氣忍不住重了些,不像之前那般唯唯諾諾。

謝斐把髒衣服拿出來,把魚蝦倒進桶裡,臉上笑容猶在。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自然要玩得盡興。”

不過衣服還是得洗,她和浮玉衣裳少,不盡快洗了沒得換。

等她洗了一半,浮玉才從河流另一頭過來,把一隻烏龜也給放回桶裡。

“姑娘,你說這龜,是老龜還是小龜呢?”浮玉跟烏龜大眼瞪小眼。

謝斐將衣服按在搓衣板上,擦了擦臉上的水,說道:“管它什麼龜,放水缸裡養著,肥了再燉著吃。”

一想到鮮美的王八湯,浮玉口水差點流出來,先收斂心思,幫著洗衣服。

有浮玉做幫手,速度快了些。

水懷玉坐在大石頭上,把皂角遞給浮玉,說道:“小娘和浮玉姑娘,都不像是官宦家裡出來的。”

即便是庶女,手法也不該如此嫻熟麻利。

尤其,浮玉在謝斐面前,當真不像個丫鬟,反而像是不懂事的頑皮妹妹。

謝斐邊搓洗邊說,“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我這裡是非更多。”

謝父厭惡她,府里人見風使舵,從不給她好果子吃。這種雜活,她從小幹慣了。

洗完衣服,還是謝斐拎著水桶,浮玉抱著一堆溼漉漉的衣服,一同回到院裡去。

關上院門後,袁三從圍牆翻了進來。

“姑娘今天笑得開心。”

謝斐邊晾衣邊說,“要是水娘子不在,你會不會來幫我洗衣服?”

袁三連想都沒想,說,“我會把自己的髒衣服丟來,請姑娘替我一起洗了。”

謝斐衝他豎起中指。

在這個世道活了十多年,前世的記憶在慢慢淡化。

有時候午夜夢迴,會突然驚醒,分辨不清,究竟前世的短暫人生是夢,還是現在,依然深陷於虛妄的幻境裡。

拙劣地模仿前世的動作神態,時常告誡自己,不要被這個黑暗壓抑的時代同化,不要淪為封建社會卑賤悽慘的犧牲品。

她是人,有自己的思想,人格,靈魂。

不是要被世俗規矩操控起來,沒有思維的可悲木偶。

可最終好像無論怎麼掙扎,依舊被時代洪流裹挾著,摸索不到哪怕一條有陽光照耀的路。

到農忙時節,莊上忙起來了。

要割水稻,打穀子,將農田翻耕,準備新一輪作物。

莊裡人每天早出晚歸,謝斐就是在莊裡隨意走動,也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