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最擔心的是,有一天他也同前輩們一樣,被絡繹不絕的案件糾紛,磨滅興趣——哎,辦案呀,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只小心翼翼的做好登記臺賬,希望多年後不隨時光消解而褪色這份情懷。唉,也真是,自從來了民一庭,見證了夫妻雙方對簿公堂,他們氣急敗壞,為了錢和米,同床的人把對方比作豺狼虎豹,人世間的冷暖真的比冬日的陽光還要淡薄的多。
最近這對夫婦,是市裡面和省裡面的公務員,還不是撕破臉,為了搶市中心的房子,鬧得拍桌子打板凳,見不得對方好活。這堂堂正正衣服下,縫著密密麻麻的心思,掩蓋不了齷齷齪齪的醜陋。是呀,婚姻是愛情的墳墓,而鬧到法院的時候,就該為這個墳墓立碑作刻了。
他遇到曾琴,等於是人生中了彩票,她溫柔賢惠不說,事事替他著想,二人絕不會鬧到法院民庭的地步。
自古從無一定事,皇家尚有九分玄,未來的事誰又說得準呢?
王法官是庭裡的老資歷,圓圓頭上安了一個蒜頭鼻,眼睛鼓而突,嘴裡常常叼著煙,深紅菸嘴燃燒時,便會得意吐出一口青煙。他不正經對人說一句話,尤其是面對年紀輕輕的莫庭長。
他嘴裡能吐出什麼好事,未可知也。不過他說了什麼房子之類的要事,莫非他要給我弄套免費的房子?算了吧,誰做夢結婚,儘想好事呢?
陸想到這裡時,王法官不見人影已經赴約去了。不管了,晚上還要陪莫庭長去吃飯呢,那是“叨陪鯉對,喜託龍門”,不能想這麼多呢。
莫庭長優雅的梳著偏分頭勢,穿著正式,一身黑色西服麻溜,古龍香水淡雅。陸警覺的同他出了法院門,到十字街口,一輛黑色的陸虎把二人捎上。司機畢恭畢敬,把空調調到適宜溫度,禮貌的詢問如果需要除錯溫度的話盡請吩咐。
陸虎車到了石龍噴水、金獅含球的五星級酒店停畢,酒店門外的安保已經過來開門致敬,進了旋轉玻璃,十來米挑高的巨型吊燈使得酒店羅馬柱和壁繪恍如隔世。著新式紫紅色旗袍的小姐身姿妖嬈,每走一步,兩瓣屁股如兩個燈籠晃悠,那輕盈的腰身和酥軟的語言,令人忘卻了這一路深邃的壁燈和大型玉器散發的獨特氣質。
昏暗的光線彰顯了這裡不願示人的神秘,經過深深的長廊,服務小姐推開門後,裡面英格蘭皇庭的沙發椅上仰躺著羊毛衫內襯的幾位中年人,胡蘿蔔粗的雪茄隨著吐納而讓火絲變成深紅,茶几上古老時髦的火機與深沉明媚的紅茶,正文靜的躺著。
見莫庭長到來,中間背頭雪茄的大佬站起身來,其高挺的鼻樑如峰巒,其黑黝黝的頭髮如森林,而他的皮鞋則發著黑亮亮的光,口腔未啟,他卷著磁性的嗓音讓服務員賜座。
陸林宇找不到手腳的放處,頓覺這高檔的氛圍和他微薄的收入格格不入。幾人如老友似的寒暄後,陸林宇大概得知,這些人都是區裡面有頭臉的商人,大背頭的叫劉萬金;瘦削的臉頰上,鼻子高聳橫斜在眼睛下的人叫金滿貫,陸心中一驚,這不就是長白增肥的民一庭的陳法官麼?
他們乃本地房地產大亨是也,這個富麗堂皇的酒店只是旗下一點產業而已。用劉萬金的原話說,“這點產業,只是他旗下的一粒小芝麻。”
飯局等到7點一刻,傳說中的區長在前呼後擁中坐定。在橡木做的歐式傢俱和暖黃色吊燈裝飾的包房裡面,陸林宇從開始的驚慌中,漸而緩過神來,繼而又感覺到強烈的壓迫和難以言說的挫敗。
他被分配在下位,一個探照燈都照不到的角落,眾人紛紛把目光和注意力集中到正位,在推杯換盞中,神奇的東方瓊液,將在口腔和腸道里燃燒爆炸,進而消解掉他方才的陌生感。
區長大人精神飽滿,面露紅光。他打量這酒盅,全場鴉雀無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