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鄭府的燙金匾額上的字已換成了“謝府”。

他想起了昨夜那右相,謝韞。

好小子,這廝不僅當著和他曾經一樣的官,還正好住著他的府邸,當真是巧。

鄭翩感嘆幾分後,低著頭正要離開,轉頭正好瞧見了繡著仰頭展翅的仙鶴的紅色瀾衫,燈籠照得仙鶴的銀絲閃爍流光,一雙烏皮靴定定站著。大紅的仙鶴紋朝服,是正一品官員。

嘶……這衣服……

鄭翩想起那錠銀子……

目光上移,果然是謝韞。

謝韞身著一身官服,是正從宮中回來。

如此遇見,很像鄭翩被拋棄後又想來求謝韞,如此景象,鄭翩不知如何辯白,往旁邊一退讓開步道,行了一禮道:“見過謝丞相。”

謝韞尚未說話,身後跟著的侍從按捺不住道:“你來謝府做甚?好好的有手有腳,出了青樓又要在街上乞討……”

謝韞眼神看向侍從,他立刻住了嘴。

鄭翩心虛至極,看了侍從一眼,此人正是昨日懟罵東方訃的那個侍從。

這侍從所說的確不假,不過他馳騁戰場和官場那些年,也是頭一次捱了除阿姐以外的人的批判。

鄭翩眼光一斜,往旁邊瞥了瞥,果然看到了那頂熟悉的轎子,正搖搖晃晃地由家丁從側門搬了進去,這不就是他乞討時看到的那頂?

誰家施捨乞丐直接扔一錠啊!

“郎君可是有事?”謝韞上前一步道。

鄭翩連忙從懷中掏出那錠硌人已久的銀子道:“多謝丞相慷慨贈銀,在下特來歸還。”

本來是想找屋子歇過今夜,但這場景,棲息之地什麼的,他找個地方隨便湊合一晚也就罷了。

這一來也正好把銀子也還給主人,犯不著不用給人從府牆丟回去了。

鄭翩思及至此,鬆了一口氣。

鄭翩的手觸及一片冰涼,是謝韞將他捧著銀子的手輕輕推了回去,像是看出了他沒處可去的窘迫,溫聲細語道:“東方公子是與我作對,才連累了郎君,郎君想必沒有去處,這銀子……不如就暫且做郎君來我府中做事的酬勞,郎君意下如何。”

三言兩句將他的窘境全部歸於自身的錯。

鄭翩滿眼愕然地抬頭看了謝韞一眼,察覺對視不妥又趕緊低下頭,恭敬道:“謝丞相當日願意相救在下很是感恩,此事不關丞相之事,是在下注定的遭遇罷了。”

鄭翩本意是不想讓他如此攬責,但話說完就感覺變了味,什麼“註定的遭遇”倒像是他有意賣慘……

果然聽那侍從低低哼了一聲。

鄭翩心想怎麼自己不過是死了一次,怎的客套話都不會說了。

“郎君可識字?”

鄭翩依然低著頭道:“勉強識得幾個。”

鄭翩這句“勉強”,實在是太過謙遜了。他爹曾經可是太傅,儒學大家鄭禮卿,他也打小就時常進皇家藏書閣閱覽,自小便經受著書香的薰陶。

“嗯,我府中古籍繁冗,正缺一人替我整理,不知郎君可得空?”

鄭翩心想,這臺階已經擺在面前了,很難不上,他無處可去,此人正好邀他進丞相府,他更方便打聽事情,且做的事還只是整理古籍這等輕鬆差事,真真是天時地利人和,走了大運。

於是當下應道:“能為丞相分憂,是在下這鄉野之人之幸。”

“走罷。”烏皮靴緩步走上臺階,鄭翩也終於抬起頭跟在謝韞身後。

謝韞穿著紅色官服,襯得脖頸白皙修長。身形修長,鄭翩瞧著這腰帶束著的腰,嘖嘖稱細。

鄭翩心想,這謝丞相又好心又謙虛,清風入骨,挑不出錯處。

人還好看,白白淨淨的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