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賣的。”雯姨又道:“你可別出去亂說啊,咱家做的都是正經的買賣,勾欄瓦舍都這樣。旁人賣,咱們就買,多半也是帶勸的,你一言不合非要尋死,別說我們多虐待你。你看你身上有一點重傷麼?唯一一個刀傷還是你自個劃的。”

鄭翩應承道:“我必然不亂說的,我知道雯姨是好人。但是,雯姨可知是誰賣的?”

“誰記得啊?這事一般見不得光,聽說我們這有意分一撥男妓便帶著你來了,他硬說你是自願,結果你醒過來就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跟你商量著彈個琴,賣藝不賣身,你連這也不應啊,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這人是人販子,經常拐人來賣。人跑沒影了我錢也花了,總不能無端放你走。”雯姨說話略顯急切,恨不得趕緊將這人打發走後趕緊回去打牌,道:“反正我聽說賀州姜家死絕了房子都燒沒了,你就別想著回去了,自個兒好好跟著東方公子過活吧。”

哈!他倒是想找東方訃,人家半夜給他扔大街上。

鄭翩:“雯姨,我可以回昨日那個房間瞧瞧麼?”

雯姨:“那破柴房愛瞧就瞧。”

鄭翩:“多謝雯姨。”

雯姨:“問完了麼?”

鄭翩笑呵呵道:“問完了。”

話音未落,雯姨猛地把門一關,大呼著“哎呀久等了”。

門風撲向鄭翩,一股子脂粉油膩味,引得他捏了捏鼻子。

鄭翩去柴房檢視,只想知道他是如何還魂的,他當真不太信真有如此巧的事。

柴房本來也沒有什麼,找了半天也只有那個血跡了,瞥了一眼燒得短禿禿的白蠟燭,蠟都堆在底座凝著,又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跡,外圈正是一個圓,而裡面便亂七八糟,是些他看不懂的東西,辨不出是哪國符文。

真是好生奇怪。

或許便是這咒圈讓他復活的。

就在方才他也終於想起來,賀州是他與阿姐在返回京都之前一直住的地方,阿姐在一家茶樓彈琴為生,有段時間總有一個小孩纏著要跟她學琴,每次跑出來回去都要被關個三五天。

小姑娘愛學琴天經地義,況且他阿姐也不是在什麼勾欄瓦舍彈琴啊。他本不知那家人為何如此執著於不讓小姑娘學琴,後來才知道,那其實是個男孩,長得太過好看,聲音也太軟糯,他才一直以為是個小姑娘,當時初見他,小孩才十一歲,後來他與阿姐去了京都,更見不著了。

那小孩名字,就叫姜瑤。

換衣時照鏡子見到那張臉他便覺得有些眼熟。

如今一看,小孩竟也不得善終。

可遠在賀州的姜瑤為何會流落京都青樓?

這孩子也才十七啊……

走了也好,不然這青樓跑不出去也是吃人喝血的牢獄,雖然見著這月牙樓還算有些人性的,對於實在無法接受的人,死才是最好的結果。

鄭翩無聲喟嘆,亦無聲離去。

京都的路沒什麼變化,他還認得,便走到了東方府。

哪知他等了許久,東方訃都不見他一眼,扔了身契出來,讓侍從叫他滾。

鄭翩懊惱為何當初不與東方訃設個密令。一個答上句一個答下句,那豈不是省事很多?

天色瞑瞑,鄭翩掂量掂量乞討來的餘錢,不太夠買個小破茅屋了,買了兩個饅頭坐在街邊思索著接下來何去何從,不如去找個樓當個夥計,或者買些筆墨架個攤子先賣些字畫。

從前在京都,楊誠賜他的宅邸正巧是他爹從前當太傅的院子,如今一想,他自己家那麼大的院子定然也迴歸朝堂已出給別人了,鄭翩心想著萬一呢,若是沒給旁人,他溜進去睡幾覺也成。

正想著,腳步便一步一步往曾經的鄭府靠。

結果大失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