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楚量鼻頭一酸,過了許久才緩過神來。

他嘆了口氣,娓娓說道。

“可範大人,您單刀直入,為的是打掉那些個貪墨的汙吏,但若是當今聖上並未想通其中利害,或是奸人趁虛而入諫言,您又該如何?”

范仲淹搖了搖頭,苦笑道。

“後生,某個不瞞你說,如今這大宋看起來歌舞昇平,內裡卻是有著先帝攻打天下時留下來的瘡痍,更不要提這繁華盛世滋生的害人米蟲!”

“魑魅魍魎在前,某個又去哪裡尋得像恁這般後生?末了便只能可惜某老命一條,未能幫助今上大有為罷!”

看見范仲淹這副態度,陳楚量抿抿唇,接話道。

“範大人,某個幼年之時也是懷著治國齊家平天下的心,只可惜爹孃都早早去了,某個為了賺口吃食,便放棄讀書,做了個棍夫,後來才學了幾分手上本事。”

聽得陳楚量如此說,范仲淹內心很是憐憫。

畢竟根據史書上,幼年時的范仲淹寄人籬下,畫餅充飢,一碗粥都要分成四塊吃。

他也是硬生生憑著一身毅力才打拼到了今日的地位。

“大人何須如此不通透,一人扛下終究是蚍蜉撼樹。”

“某個憑著手裡幾分活計,也積攢下些人脈本事,幫大人幾分還是綽綽有餘的!”

不知過了多久,范仲淹才咬了咬牙,應聲道。

“好,好!若是這大宋皆是像恁這般有血性的後生,老夫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長嘆一聲後,范仲淹左顧右盼了一番。

確認侍衛沒在旁邊偷聽後,范仲淹這才再次開口。

“那治水的領頭,名為顧成青。那顧成青如今因著洪水一案,已然被下獄了。”

“這顧成青受審之時,亦是一口咬定,自己僅僅是監工不力,而絕非貪墨朝堂派來的銀兩。”

“某個難便難在這裡,那些個衙門官吏將顧府抄了個底朝天,也並未找到半分銀兩。若是沒有證據,那便只能草草給顧成青扣個罪狀發落。”

“先前某個便聽說這汴梁官官相護,來汴梁後更是曾親眼所見這顧成青命令下屬燒了那衙門裡對賬的賬本。某個恐怕那顧成青背後,絕非一兩個昏吏那麼簡單。”

范仲淹話音剛落,那侍衛便走了過來。

“這位大人,眼看著就快要宵禁了,不如小的先送您回去?”

那侍衛開口小心翼翼,陳楚量立馬點頭。

“某個曉得了,恁個大可不必多管了!”

陳楚量故作出嚴厲的口氣來,呵斥了那侍衛一聲,便轉身離開了牢房。

臨行之時,他卻飛快地扭過頭,凝視著范仲淹,嘴唇開合。

他那口型,儼然是“放心”二字。

陳楚量心事重重,加快腳步回到了偏宅。

剛剛走到偏宅門口,陳楚量便聽到陳大虎的鼾聲和夢話。

陳楚量無奈的笑笑,下一秒,他卻發現範流朱此時還未回到臥房中去。

她正捏著那自己雕刻的玻璃簪子,坐在院中,對著月光細細琢磨。

看見陳楚量回來了,範流朱臉龐一紅,飛快地把簪子藏到身後。

“流朱姑娘,恁個怎的還不歇息?”

陳楚量分明知道範流朱是在等著自己,但還是打趣的問道。

範流朱已然聽出陳楚量那話裡調侃的意味,但也只是羞澀的笑道。

“小女子看恩公久久未歸,擔心恩公喝醉了,便想著前來接上一接。”

沒想到就在此時,陳楚量從自己的貼身布兜裡掏出一隻用藤條編的蛐蛐來。

那是陳楚量臨行之前,范仲淹抽出獄中的藤條席子的一根藤條所製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