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瞧不出,您是個挺細的人呢。”

顧舊說不上多喜歡這妖道,但打心底裡還是感激的。畢竟自己的確還有很多事未完,不該就那麼不白而死!

可齊倒無言了許久,也沒接受他這句委婉的誇讚。

顧舊藉著這片刻的和諧,開口接著問:“道長,請問,我喝七年的血,是必須人血還是動物的血也可以呢?”

齊倒終於給他搓完了長長髮尾,而後用幾瓢水,衝去了茉莉香的浮沫子,將溼噠噠的長髮都用梳子理順了。

良久,他終於低聲回:“嗯,是我的血。”

“什……什麼?”顧舊吃力地扭過頭,對上齊倒的雙眼。

他這時才覺察,此時的齊倒是目不轉睛盯著他的長髮,或者說,在盯著水盆裡他若隱若現的屍身。

他倒是都沒什麼,畢竟都是男子,看就看了。

可是,尷尬就在於,那小妖道的臉居然是紅的!

這一盆是徹骨的冷水,並不可能是熱水氤氳給燻出來的。

那……

“有勞道長了,您去洗吧,那邊水要涼了。”顧舊扭回頭抿緊了唇。

他僵硬的肢體開始笨拙地拿起了布巾,準備搓洗自己,藉以掩飾兩人之間的尷尬。

齊倒又是“嗯”了一聲,這一聲低沉沙啞,隨著他從凳子上起來,就擦過了顧舊的耳畔。

溫熱潮氣混上男子的粗重呼吸,瞬間弄得顧舊後腰處傳來蟲蟻在爬的錯覺。

他耳朵天生靈,因此也就格外敏感,原來和好兄弟說個悄悄話都能癢上半天,後脊都跟著一陣酥麻。

今日他都哆嗦好幾次了,他安慰自己,興許是當殭屍不習慣,給冷的吧!

齊倒自去洗了,雖然速度快卻很是仔細,身上溝溝坎坎包括白皙的耳孔、骨感的腳踝,都要搓個好幾遍。

真瞧不出,是個乾淨人呢。

齊倒洗完就撲在床榻上睡了,頎長的身體佔了整張床榻。

他睡得很快很死,一夜也沒換個姿勢,許是修道之人都講究睡覺時修煉靜功,他半是入定半是入夢,也就睡沉了,一夜也不呼嚕。

翌日清晨,客棧的大公雞喔喔了好一陣子,也沒將齊倒鬧醒,他直睡到隔壁的小師妹來,暴拍他倆的房門。

這一宿,雖然看似沒起夜,齊倒卻睡得並不算踏實。

他做了個夢,夢裡,是那個讓他第一次明白自己更喜歡男子的人。

這麼多年,他一直忘不掉,那小公子長長的頭髮,白皙的脖頸,衣帶旁掛了一個茉莉香囊,繡著金線,綴著金鈴鐺。

他在陽光下被鍍了一層柔軟的毛邊兒,他問他:“你的眼睛為什麼是綠色的?”

那也是第一個,看見他的眼睛不害怕的人,他永世也不會忘。

齊倒垂著眼皮起來,他卻正看見一雙朦朧的眼睛盯著他!

只見,正對著他立著一尊殭屍,仍泡在木桶裡瑟瑟發抖……

“我草,你……站了一宿?”

而且,就那麼瞪著一雙無神的大眼,瞅著他睡覺!

難怪會做夢了,卻並不是個噩夢,而是個頗廢精血的夢。

“阿……阿嚏,道長,不好意思,我實在出不去。”顧舊道。

他光著身子泡在冷水中一夜了,看著有點兒可憐,一雙桃花眼迷迷糊糊,薄唇還打著寒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