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亭,你受委屈了。”

仲夏夜,美少年揹著光,張開了他的懷抱。他的身後,是宮殿般的一棟別墅。

那是十八歲的張之辰,他臉上滿是歉疚與痛心。迷濛燈光為他籠上輕紗,化身虛空之中的燈塔。

憔悴、虛弱的周亭,走向了這片柔光。

“周思遠死了……”,她的聲音微弱。

她的雙手滿是血汙,顫抖著無法平靜下來:

“是我……”

周亭的那雙手,已青紫腫脹得幾乎沒有形狀。

她的話彷彿囈語:“他想殺了我,因為這個……”

在她手中,那是一張B超單。確診結果:孕13周。

模糊的影像中,有一個小小的人形。那突兀的模樣還不完全像是一個人類,卻已足夠在一片混沌中撐出希望。

下面是胎心的頻率,那是已然跳躍的一顆心。

“我懷孕了。”

*

“你怎麼敢?!”

家裡一片狼籍,發著酒瘋的周思遠,憤恨扔下酒瓶。單位裡,已經三個月過去,他卻還是抬不起頭來。人人都知道他有一個放蕩的女兒,周亭的鋼琴沒有成為他的驕傲,那張黑白鍵鋪就的溫床成了他最大的汙點。

裸照曝光,被學校退學的周亭無處可去。眾目睽睽,這未成年的養女,必須回到他這監護人的身邊。

他以為這就是極限了,可是周亭在一次被打後昏迷,她的情況似乎不大對勁。昏沉中的她撫著自己的小腹,眉頭緊鎖,發出痛苦的呻吟。回家的兒子周淵終於看不下去,把周亭送到了醫院。

“懷孕13周。”醫生有些尷尬地看著這個女孩,病歷上明明白白寫著16歲。

她找著話題,“看你這些資料,說不定那是個女孩。” 她想讓這孱弱的女孩至少能有一絲安慰,“會像你。”

而這個小生命,成了逼瘋周思遠的最後一根稻草。

“還把肚子搞大了!你要臉嗎?”

周亭撫著自己的小腹,未婚先孕的未成年,放在這座小城中,到哪兒都是了不得的丟臉。

可她把B超單疊好,小心翼翼放進自己住院的隨身包裡。那是她裝琴譜的舊包,如今很空也很舊,可B超單卻簇新,只一張圖就填滿了她的心房。油墨的淡淡香氣混雜醫院的消毒水味,她想,這會是她從今往後、唯一的親人。

但是多奇妙啊,她終於有親人了。

是個女孩,她想,要叫你什麼呢?

她想將B超單收得更好,翻開包的夾層,發現裡面還放著一張硬挺的紙。

那是一張參賽證:Boston國際鋼琴大賽,中國賽區,決賽,周亭。

這比賽早該舉行,而她早已錯過。她已經沒有比賽,也沒有了學籍。

是的,事好與願違。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但她還有腹中的這個孩子。

她可以去做普通的工作,她可以找一間餐廳彈琴,不用很多的錢,但能養活她的孩子。她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別的親人,她可以毫無保留地把所有的愛都給她。她會教她鋼琴,她也會給她講故事。她會把曾經她在陳放身上渴求的一切,全部給予她的女兒……

周亭低頭:“我要這個孩子。”

“要要要!你要個屁!”周思遠的怒火幾乎衝破了天。

周亭死也不肯上流產的手術檯,從醫院回來,周思遠已經喝了太多的酒。他在家裡四處摔砸,把周亭的舊包扔到地上,裡面掉出了那張參賽證。鋼琴的字眼,觸怒了已然狂躁的他。

“鋼琴鋼琴,這就是個養婊子的玩意兒!你媽是這樣!你也這樣!”

在那些裸照中,赤裸周亭身下的鋼琴,早已成為無數人的談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