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亭沒有理她。洛斯然衝上前,將那晾起的衣服往下一扯,她翻到袖口,上面繡著“ZC”的字樣。
“是之辰學長的衣服嗎?”
周亭不置可否。
“周亭!”洛斯然那嫩生生的臉上,滿是憤怒,“第一是你的,首席是你的,之辰學長你也要搶?” 她的眼裡盈出淚水:“你還幫他洗衣服!她們說得對,你就是表面清高,實際上不知道怎麼……”
周亭終於開口,她冷冷地問:“不知道怎麼樣?”
她逼視著洛斯然,後者有些害怕,洛斯然一跺腳,衝出了宿舍。
周亭淡淡,將衣服拉回,晾回衣杆上。
月光下,那雪白的外套,似有光。
*
周亭去還外套時,向張之辰道謝。
張之辰說:“謝就不用了,有個忙,你能幫我一下嗎?”
他的笑意中,深藏著某種不可知的誘惑。那不像一個指揮對一個鋼琴的笑,更像是一個少年看向一個少女的好感與溫柔。
周亭的敏銳,讓她有些躊躇。她知道張之辰的本事,也知道無數附中女生為之競折腰。她怕張之辰提出什麼她做不到的要求。她不懂溫柔,也不懂細語。更不可能學著別的女孩,去陪他吃飯。她厭惡與人靠得太近,她早已塵封了對陳放的渴望,更親手戳破對愛的幻想。
然而,張之辰將周亭帶到了自己的琴房。
附中的琴房是一人一卡,張之辰的琴房裡,有兩臺鋼琴——指揮系沒有條件天天用樂團練,雙鋼琴基本上能將管絃的聲部都交代清楚,而他們還有一門課程,是雙鋼琴交響樂演奏。
“可是跟我搭檔的同學,最近請了病假,但我雙鋼琴交響的作品就要演了。你能幫我配合一段時間嗎?”
張之辰說著,遞給周亭一份譜子。
周亭低頭:“拉威爾的《波萊羅舞曲》?”
熱情的西班牙舞曲,適合盛放的夏天,也適合融去一塊晚春仍不願化掉的堅冰。
她點了頭:這曲子,曾是陳放帶她彈過的。那時她還小,陳放身高比她高,在另一臺鋼琴上,總是俯視著她。亭亭,來。亭亭,開始!
遲暮的春,終於向著夏天進發,周亭與張之辰在樂團以外,開始了雙鋼琴上的合作。
張之辰的琴技驚人,讓周亭有些意外。他在指揮台上是王,在鋼琴上則像個詩人。他玩弄旋律,將各類風格切換自如。他和陳放不同。陳放是夕陽晚暉,舞步中有著頹靡的張狂;而張之辰是旭日初昇,舞步裡是揮灑的詩篇。
兩臺鋼琴相鄰相依,他們感知著彼此的共鳴。抬眼時,視線相交。張之辰的眼神裡有火,幾乎要將周亭燒盡。他懂周亭的每一個處理,總能與之默契地協調。音樂中,他像知音,又如知己,帶著周亭走向奔放的舞步。
曾經,這樣懂她的,是她那離開後已無音訊的母親。而張之辰,精通各類音樂風格、曲式結構,專業知識上比周亭別有見解。在三年後,周亭竟感覺,自己又有了一個能抬首相望的人。
走出琴房時,看見泥地上,落滿了雞蛋花。南國的花朵,香而脆弱,總能隨風而落。
周亭輕輕拾起了一朵花。
洛斯然對周亭的惡意越發明顯,附中的女孩中流言四起。
周亭不管不顧,只練著自己的琴。某天回到宿舍,發現自己的衣櫃被人潑了水。洛斯然的笑又冷又硬,還帶著小公主的淚眼汪汪。
周亭默默將那些舊衣服一件件下水、擰乾。
然後她回身,從廁所接出一盆水,在洛斯然的尖叫聲中,倒滿了洛斯然的衣櫃。
“下不為例。”
水滴淌落她的腳邊,周亭踩過水窪,踩過女孩們的謠言、嫉妒、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