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頭的溼意來襲時,周亭正奏起華彩樂段,此刻所有的目光,都集中於她一個人。
其餘樂器都已停止演奏,舞臺的焦點屬於鋼琴、更專屬於周亭:十五歲的新任首席,在樂曲末尾的即興中,將展現她高超的演奏技巧,發揮鋼琴最極致的效能。Cadenza——華彩——華者如花,理應綻放。
輝煌的即興演奏,伴隨著小腹的微疼,由弱漸強。下頭越發粘膩的觸感,隨旋律盤旋上升。她指尖上下起落,有某種腥意的氣味上湧,傳到鼻尖。
華麗的八度大跳中,周亭將樂曲推上高潮,而一抹紅,似曲折下行的梅,在她純白的禮服上點染、綻放……
周亭早已沒有母親。那個最有資格在這件事情上引領她、教導她的人,已將她拋下三年。 周思遠恨她入骨,她亦沒有同齡的閨蜜——所以即便生理課上,老師普及了相關的生理知識,周亭卻從來沒真的意識到,身為一個女孩,到成為一個女孩,意味著什麼。
也沒人告訴她,在她荒草叢生的青春裡,埋藏了怎樣的種子,會在她未曾知覺的時刻,嫩芽悄然破土,花苞攀上枝頭。
她的身體在鋼琴前上下起伏,溼意越發深重,似春潮帶雨,浸溼花蕊。
隨音符被敲擊誘哄的肉身,再也無法抵抗催熟的呼喚,終於綻開一瓣。
未經預示的成熟,無關體面,甚至撕毀尊嚴。只要等樂曲結束、全體起立,新任首席周亭,將帶著她下體的鮮血,以最狼狽的姿態,迎來整個樂團的注目與驚愕——
也是在這一刻,指揮台上的張之辰,看向了她。
樂章結束,他的指揮棒輕輕一點:
“周亭,你留一下。”
*
張之辰是指揮系的學長,比周亭高兩屆,是附中最無可置疑的校草。他以第一名進入指揮系,又以極好看的一張臉俘獲了全校人心。他背景神秘,為人低調,但吃穿用度,都極為不俗。有人去過張之辰的宿舍,光他用的一個行李箱,就能抵附中三年學費。
周亭當然知道張之辰,班裡那些女生,天天喊著“之辰學長好帥”,可她從來不覺得、這樣的男孩與自己會有什麼關係。
然而此刻,張之辰的指令,避免了周亭站起。
他在指揮台上微微一笑:“今天就到這裡,大家回去再把總譜熟悉一下,注意合奏樂器的走向。”
樂團成員們收拾樂器,張之辰走到周亭的鋼琴前。他們之間,是漆黑琴凳上漫開的腥紅。紅在黑上不顯,只有一片晦暗。
“Cadenza彈得很漂亮!”
說著,他彷彿是隨手、將外套一脫,放到了周亭的身邊:“借你這兒放一下。”
雪白的外套,恰擋住了周亭的下襬,遮住了那片尷尬的紅。
周亭的對面,坐著她的替補洛斯然。洛斯然是個小公主,家中頗富、從小順遂,學琴時被稱神童,進附中後卻成了永遠的第二名,也永遠只能坐在周亭的替補席。
她是優秀,可週亭是天才。她是很勤奮,而周亭是不要命。可洛斯然總是笑得很甜,也永遠一身的粉撲撲。這樣的女孩,家裡早已用幾代的積累,為她鋪好了通往天真的路。她人緣上佳、閨蜜成群,女孩們換著穿漂亮的裙子。而周亭每天獨來獨往,永遠的一身校服,洗至發白。
洛斯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永遠只能當第二,一如她不明白周亭為什麼必須拿第一:
因為惟有拿了第一,周亭才能不丟掉附中的獎學金,才能把琴學下去。
——可是像洛斯然這樣的女孩,又怎麼能懂、在虛榮與理想之外,人還有一種慾望,是活下去、體面地活。
洛斯然可以追星、可以追劇、可以追時下的流行;而周亭在貧窮與掙扎的暗無天日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