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後,當週亭回到學校,她那夜在鋼琴上的相片,已經傳遍了整座小城的網咖。

張之辰把周亭“留下”的方式,是拍下了她的相片。

赤裸少女,巨大鋼琴,婉轉承歡。

相片的標題聳人聽聞,點名了周亭的學校,公開了她的姓名。相片裡有她清晰的五官,還露出一個少女該有的一切——她稚嫩的、青蔥的,還有她淡紅的胎記……可是相片裡只有少女,卻沒有拍出她身上的那個男人。

但這已經足夠炸裂,種種不堪入目的標題被編上各類劇情,唯一不變的,是少女被黑洞吞噬。她的一切都被討論……她的第一名,她的首席位,她的一曲曲過往演繹,都成了那場鋼琴初夜的輔料,助長了談資的口味。

所有的相片,都被髮布在一個叫“慾望叢林”的網站上。

在那個年代,網路剛剛盛行,大部分的網站,都還在墾荒的初級階段。而這個網站,有著最抓人的資源,那是若干少女的相片,無一屬於女優,全部來自素人。所有會員採取積分制,只有提供了少女赤裸的素材,才能在網站上一級級攀升資格,享受著那些影像——

那些影片或相片裡,少女們獻祭青春,有的是被迫,有的則對此渾然不知。她們被分類放好,按年齡、按膚色,按姿勢,按她們求饒或哭泣的姿態……

這其中,周亭的鮮紅赤裸,與她身下鋼琴的黑白宏大,形成奇異的對照。幾乎一件脆弱又畸形的藝術品,勾出男人心底最深的欲孽。

她的相片,被一次次的下載,再一次次的轉發。一週的時間,有一百六十八個小時,有一萬零八十分鐘,有六十萬四千八百秒——足夠許多人用一秒的時間摁下回車,再花一秒的閒餘點下滑鼠。也足夠很多男人解開腰帶的皮扣,將另一隻手伸向對她的想象。

無數男人對著她的相片,想入非非。有人將她的相片列印出來,貼在隱秘的床頭。

但當然,他們一邊在慾望叢林上快樂著她的痛苦,一邊鄙視著這樣的女孩:真不要臉。

還有家長——天知道那些端莊的家長們為什麼會看見這樣的相片——他們將自己的孩子拉到一旁,警告他們必須遠離那個叫周亭的。

一個禍害!

而奇蹟般的,周亭對此仍一無所知。她只是不明白為什麼,第二天早上醒來,張之辰便消失了。而酒店經理在三天後,神色詭異,告訴她合約結束。

周亭只想找到張之辰,但他彷彿人間蒸發。她回到學校,迎來人們奇異與鄙夷的眼光。他們彷彿她是某種噁心的瘟疫,避之惟恐不及——可又如同她是一種甜美的秘果,好奇張望窺視。

周亭想找張之辰問清楚,她行李都還沒放下,就趕到排練室,裡面有零星的樂團成員,正激烈地議論著什麼。在看見她的一刻,都彷彿屏住了呼吸。

指揮台前,是校長。他看向周亭,眼中是深切的痛心。他看著周亭:“從明天起,你不用來了。”

周亭看向鋼琴,鋼琴前坐著洛斯然。洛斯然看見她,彷彿看見了傳染病的源頭,她高抬起自己嬌貴的頭顱,眼睛發紅。

周亭不理解,而他們不解釋。那些羞恥的相片,在聖潔的音樂殿堂中,在這些曾將周亭視作明珠的師長口中,竟不知如何啟齒。

她一路回宿舍,只打聽到,張之辰前幾天出國了。

然後,她走到宿舍門前,那裡站著周思遠。久違的養父,過年也未曾有隻言片語。

而此刻,他的雙眼通紅,手裡緊緊捏著一摞照片。

暴風驟雨一般的毆打,隨那些赤裸的相片,揮向周亭。周思遠在自己同事的電腦裡,看見了養女赤裸的不雅照。一個出了軌的老婆,一個拍裸照的女兒,周思遠覺得自己這輩子倒了大黴。他無處可去,必須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