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啟錦盒,錦盒裡靜靜的躺著那個撥浪鼓。
想起來了,這是朕在圳兒五歲時賜給他的。那時候的他白白胖胖,像極了道門畫作中的仙童。
唉,如今他竟要離朕而去了。
帷帳外,朕的一奶同胞陸炳,這些年也累垮了身子,看來命不久矣。
朕的至親之人,世間還存幾人?
等他們都走了,朕就成了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
身處帝國權力的最高點,朕好孤獨。
陸炳在青紗帷帳外不失時機的說了一句:“景王殿下傷感之時,還作了兩句詩。”
嘉靖帝手裡握著那個撥浪鼓:“什麼詩,講來。”
“埋骨還需桑梓地,塵心未盡思燕山!”陸炳吟誦道。
嘉靖帝聽後,兩眼泛起了淚光。這個玩弄群臣於股掌之上,自詡聰明的大昏君,已經許久沒有流出過眼淚。
沉默,無言,無盡的悲傷。
短暫的沉默過後,他說了一句話:“黃錦,擬旨,召景王回京養病。”
朱栽圳的計策成功了!一個撥浪鼓和兩句傷感詩,為他贏得了回京的旨意!
一個月後,湖廣境內,德安府。
朱栽圳的王駕正在北行。他坐在一張八人抬輿上。既然要做戲,就要做足全套。
重病之人,哪裡坐得了馬車?還是坐著八人抬輿慢悠悠的進京吧!
隨行送朱栽圳進京的,是德安的楊知府。
這位楊知府是個不折不扣的裕王黨——朱栽圳的政敵。
行了半日,楊知府忽然對朱栽圳說:“殿下啊。八人抬輿始終不夠穩當。下官命人在前面的驛站為您準備了一架十六人抬輿。”
朱栽圳立馬變得警覺起來:我的天,我已是“將死”之人,回京等死的路上你們還要給我挖大坑?
大明禮制森嚴。八人抬輿,親王享用。至於十六人抬輿,則是皇帝才有資格享用的。
朱栽圳氣息微弱的說:“算了,折騰來折騰去,委實麻煩。我渾身無力,不想挪地方。”
楊知府明顯有些不甘心:“殿下,換一下抬輿而已。讓宮人們背您就是。麻煩片刻,舒服兩個月啊!”
朱栽圳失去了耐心,捅破了窗戶紙。他咳嗽了兩聲,說:“我好像記得,十六人抬輿是父皇才能用的吧。”
楊知府沒想到,朱栽圳還能記得這條規矩。
朱栽圳則在心裡暗罵:姓楊的,別當我朱栽圳真是個糊塗王爺!我坐了十六人抬輿,你立馬會上書參劾我逾制!
在大明,逾制即是圖謀不軌!圖謀不軌即是意圖謀反!
我的命,還保得住嗎?
讀書人殺人不用刀!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