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知府一愣,他想:我真是小看這個行將就木的糊塗王爺了。他竟然還記得大明禮制。
算了,就放他一馬。路上做不掉他,回了京城,裕王黨的其他人,也會想出一百種方法讓他萬劫不復。
朱栽圳王駕的前方,出現了一片稻田。已是初秋,稻田早已收割完畢。五六個莊稼漢正在田中做著農活。
無一例外,他們都光著屁股!只在身前繫著一塊遮羞用的襠布。
這就是大明朝的現狀。莊稼豐收,與農民何干?大頭被田主拿走,小頭被朝廷拿走。
至於農民,能一天喝上兩頓稀,餓不死就好了。衣服?很多農戶家中只有一件夏秋衣服。那是遇到婚喪嫁娶才能穿出門的。
勞作時光著屁股就好了。反正還沒入冬,又凍不死人。
朱栽圳的目光,望向稻田的方向。
楊知府不無得意的說:“今年湖廣豐收。下官管轄的德安府,繳納稅賦位列湖廣第一!”
朱栽圳用手指向稻田裡的農民:“可是,那幾個農人光著屁股呢,連衣服都穿不起。”
楊知府說了一句話,讓朱栽圳大為驚詫。
“殿下會在意王府裡的牛和馬光著屁股嗎?”
牛馬?
你一個十年寒窗,飽讀詩書,府試、鄉試、會試、殿試一路考上來的文官,竟然視黎民百姓為牲口?
你的那些四書五經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嗎?
呵,這就是嘉靖朝官場的現狀。那些自詡學富五車的讀書人,一旦做了官,就忘記了讀書的初衷。
造福黎民百姓?別鬧了。在官場步步高昇,高宗耀祖,大發橫財,為後代攢下一筆鉅額的家財才是你們的正經。
至於百姓,只是牲口而已。一個可多可少的數字。
朱栽圳忽然意識到:大明最大的敵人不是倭寇,不是韃靼,而是這些滿嘴禮義廉恥的讀書人!
朱栽圳的王駕晃晃悠悠的一路北行。終於在冬至日到達了京城正陽門前。
藩王入京有著諸多繁瑣的禮制。朝廷百官要在內閣首輔的率領下前來城門口恭迎。
可是,首輔嚴嵩今日沒來!京城上百號嚴黨官員一個沒來!
朱栽圳心想:要知道,此時的嚴黨就是一年前的景王黨啊!現在我這個主子回京,他們卻故意避開,撇清關係。
真是人走茶涼!
與嚴黨相反,裕王黨大大小小的官員全都站在了城門口。甚至朱栽圳的三哥裕王都親臨城門。
黃鼠狼給雞拜年,安不了什麼好心。
朱栽圳在官員們當中看到了內閣次輔徐階、禮部尚書高拱、國子監司業張居正。
這三位都是史冊留名的名臣,特別是張居正,乃千古一相。
今天你們是我的敵人,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臣服於我,為我所用。
與朱栽圳同歲的裕王走到了抬輿前。二十三歲的裕王一身儒雅氣質。他從小就是出了名的“儒王”。而朱栽圳,則是出了名的“頑王”。這個頑不是頑強的頑,而是頑劣的頑。
朱栽圳虛弱的說:“三哥。”
裕王骨子裡不是什麼壞人,史書上評價他“孱弱敦厚”。裕王凝視著朱栽圳,說了一句話:“四弟,你不該回來。”
朱栽圳從話音中嗅到了危險的氣息。他的腦子飛速運轉著:既然楊知府能在路上用禮儀制度給我挖坑。入京儀式一樣能!別忘了,裕王黨骨幹高拱現在管著禮部。想在此時此地挖坑太容易了!
朱栽圳心中默揹著後世史書中,關於大明親王儀仗的記載:令旗一對,上長六尺九寸、下三尺六寸;清道兩對;弓箭二十副;刀盾十對;白澤旗一對;畫角十二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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