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官淺入宮門之後,宮門可謂怪事頻發。

譬如羽宮中最是紈絝的羽公子忽然開始奮發圖強,竟然獨身去闖三域試煉;又譬如原本不怎麼搭理商宮大小姐的侍衛金繁忽然開始和大小姐膩歪起來;再如角宮中本就勤奮的宮二先生更是整宿整宿的通宵達旦。

但最詭異的還是徵宮。

徵宮宮主,能止小兒夜啼。

要知道上官淺沒有住進徵宮之前,這裡可是靜得讓人懷疑鬧鬼,神出鬼沒的宮主不知道會從哪個角落竄出來,然後在你身後詭異地笑著問你:“誰讓你來的?”

生生嚇跑了一群下人。

更有人笑言:“徵宮那地方,就是給人練膽子的。”

可自上官淺住進去養傷後,那地方竟然老遠都能聽得見活人的笑聲,真真是活見鬼。

宮遠徵也不甚在意這多了個人的徵宮,每天和上官淺鬥智鬥勇,還覺得頗有幾分熱鬧。

他照例每日都去一趟角宮,只是之前是使盡渾身解數恨不得日日留在角宮,陪著哥哥,現在竟還盼著早點回徵宮了。

他想起上官淺今日被黃蓮苦得皺巴巴的眉頭,心下生歡,便忍不住翹起唇角。

坐在他對面的宮尚角看宮遠徵這副傻樂的模樣,故意把茶杯重重擱在茶桌上,挑眉問他:“遠徵弟弟,在高興什麼?”

宮遠徵忙斂了笑意,戰術性喝了一口茶水,不住皺眉,心裡想的是這茶不如上官淺煮的好喝。

宮尚角的眉頭攏得更緊了,問道:“可是不喜這茶?”

他放下茶盞,莫名就有些心虛,不敢直視宮尚角的眼神,只是回道:“無事,只是徵宮的茶水喝慣了。”手上下意識地轉著茶盞。

宮尚角看著弟弟手上的小動作,輕笑出聲:“遠徵弟弟長大了,有心事了。”邊說邊打趣抬眼瞧向他。

宮遠徵不知該如何反駁,只是愣愣地盯著宮尚角。

饒是他年少不經事,也察覺出了幾分不對勁。

他過去可從來沒有什麼心事瞞著宮尚角,可他直覺有些事,尤其是他與上官淺的事,不能告訴宮尚角。

還沒等他琢磨過來,就聽宮尚角繼續開口:“遠徵弟弟可莫忘了,再過幾日你便及冠了。”

及冠了,就應當娶妻了。

不是可以,而是應當,為宮家繁育後代是每個宮家子弟的責任。

哥哥之前不娶妻,是因為在外忙碌,可他……

他下意識想逃避,手攥成拳頭放在膝蓋上,有些急切地開口:“哥,我不想及冠。”

“為何?”宮尚角挑眉,一雙明眸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宮遠徵,不禁暗想,時間過得可真快,那年跟在他身後的小糰子已經長得這麼大了。

宮遠徵洩了氣,微抿著下唇說道:“總歸是想繼續待在哥哥身邊的。”

他沒說實話,他不想及冠,不想讓他的徵宮裡住進另一個不認識的女人。

宮尚角卻笑著伸手撫了撫他的頭,似是在安慰他:“遠徵弟弟即便及冠,在角宮仍然可以做一個孩子。”

他明白的,幼時失去雙親,無論別人給了多少關心,中間都隔著一層,心是冷的,怎麼也捂不熱。

他如是,宮遠徵也如是,所以哪怕他分外黏他,他也願意同他親近。

靜默幾瞬,又聽見他開口。

“哥哥,你院子裡的花我可以取幾株回徵宮嗎?”

宮尚角的目光微滯,轉向院子裡零星的幾株梔子花苗,長得實在不算好。

他再轉頭看向宮遠徵,意有所指地問道:“你不是向來不喜歡這些東西嗎?”

宮遠徵期待的目光慢慢垂下,淺啜了兩口茶水,低聲說道:“只是覺著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