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尚角踏進醫館的門,便嗅到一陣濃烈的藥香。
他直勾勾地盯著上官淺,女子一身素白衣衫,坐在床頭,仍有些蒼白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手裡拿著一本書,正看得入神。
如若不是昨日他親眼見到上官淺被打得半死不活,恐怕還真以為這人沒什麼大礙。
他下意識放慢了腳步,走至她面前。
上官淺察覺到他的腳步和呼吸,慢慢放下書,仰頭去看他,臉上的笑意還未來得及收下去。
宮尚角倒是從善如流地拿起那本書,看了眼書封,並無名字。
上官淺見狀開口:“是話本子,你看不上的那種。”
“宮紫商給你的。”不是疑問,是陳述。畢竟在宮尚角心中除了宮紫商沒有人會收藏這麼不正經的東西。
“是啊”上官淺挑眉,“話本里就講了一個故事,一位女刺客和她的任務目標的故事。”
宮尚角輕嗤一聲,淡淡開口:“具體講講?”
他相當自然地在她床邊的椅子上坐下。
她能活著回來,他很是意外。
然而意外之餘,竟然還多了些他難以察覺的欣喜。
“一個女刺客隱藏了自己的身份,她千方百計地討好自己的任務目標,在這個過程中,她愛上了他……”
她還未來得及說完,就被宮尚角打斷了。
“愛?看來這刺客不是個盡職的刺客,假戲真做,確實有些蠢。”
上官淺:……有被冒犯到……
“宮尚角,我常常在思量一個問題,你究竟有沒有心啊?”她也不再繼續女刺客愛上任務目標的話題。
“是人,總會有心的。”宮尚角注視著她的雙眼,帶著些探究的意味。
兩相無言,一陣沉默。
“我是無鋒之人。”上官淺開口打破沉默,回視他的目光,坦坦蕩蕩的模樣,彷彿並不是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我知道。”宮尚角深吸一口氣,壓下自己想動手的慾望。
然而目光還是凌厲起來,他嗤笑一聲,理了理一下自己的袖子,帶著天生上位者的威壓。
“你們無鋒,當真不怕死。”
上官淺忽略掉他的威脅,復又開口:“可我現在不是了,云為衫也不是了。”
宮尚角冷笑道:“我憑什麼信你?即便你改邪歸正,你拿什麼來償還那些死於你劍下的冤魂?”
他的每個字都像是刀子往她心裡捅,直至讓她去看到那些血淋淋的事實。
上官淺嚥了口唾沫,笑了一聲,對上他的詰責:“所以,我早就回不去了。”
她一直都知道,從她拿上無鋒的劍那一刻開始,她就擺脫不了層層血債。
孤山派當年是何等的威名,而她,所謂的孤山派的大小姐,踏著萬千孤魂,在這世上苟延殘喘。
她的眼中不禁染上了些淚意,她繼續說道:“我不是好人,甚至作惡多端。”
“從魑到魅,我殺了很多很多人,不知善惡,不論好壞,只要是我的任務目標,我的劍會毫不猶豫地刺進他們的身體裡。”
“可宮尚角,你知道嗎,孤山派那一晚死了好多人,多到我根本數不過來,外門弟子到內門長老,一個都沒放過。”
“我不是沒有想過一死了之,可山上的幾百孤魂尚且未曾安息,我怎配去死?”
說罷,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悽美悲傷,忍辱負重,聰慧多智,這樣的女人對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儘管他的心跳動得很快,可他還是迅速冷靜下來:“你是在搏同情?”
他身體前傾,捏住她的下巴,強迫那雙淚眼盈盈的眸子與自己對視。
無鋒之魅,果然生得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