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顯渡光著上身蹲著,背上一道猙獰的刀疤,直直的從左肩貫穿到右腰,皂角汁和著些水,粘稠的塗滿整個頭。他低頭閉眼,一邊抓揉一邊命令道:“好了,沖水。”

嘩啦一聲,一盆涼水不但衝了頭,還衝得他滿身溼透。他一隻眼進了皂角汁,一把撈開頭髮,罵道:“看著點,衝個水都不會嗎?”

睜開的一隻眼睛看到提著木盆的少年,正哈哈大笑,衝他叫了聲:“爹!”

卓顯渡大手在臉上一抹,頭髮溼漉漉的甩到身後,雙手重重拍在兒子肩上,笑得嘴角咧到耳根:“臭小子,不跟著你娘好好呆在普城,跑來這幹嘛?”

卓顯渡還是從悃京回來時,繞道回了一趟普城,又有好幾個月沒見著母子倆了,突然見了又長高的兒子,高興得頭髮沒衝乾淨也顧不上。

卓顯渡力度太大,卓無煥被拍得腳跟踉蹌了一下,說:“來找爹,有些東西要給你看一下。”

卓顯渡抄了毛巾一邊擦頭髮,一邊問:“什麼東西這麼重要?跑這麼遠,你娘知道嗎?”

“知道,我跟娘說了才來的。”卓無煥由著爹攬著肩,向主帥營房裡去。

營房地上放著一個竹筐,圍了幾個軍士,或蹲或站的翻看筐中的物件,陳耀祖手中拿著一把弩槍研究,見父子二人進來,陳耀祖揚了揚手中的弩槍,說:“煥小子可以啊,看著都像模像樣的,不知道準頭和力道如何?”

卓顯渡轉頭看向兒子,問:“你做的?”

“嗯,”卓無煥跨步到筐前,從筐裡提出一件無袖護甲,“武器是去年和今年陸陸續續做的,護甲是才新做的。”

卓無煥熱衷研究兵器,不被母親叫去寺院幫忙的時候,就在家裡敲敲打打的鼓弄。黔北派來的那些老弱殘兵上不了戰場,隨軍帶來充數的武器護具也殘舊不堪,十來歲的孩童用點力氣,都能刺穿那些生了鏽的甲片,丟了可惜,就隨著一起送到了普城安置。卓無煥拿了一些來,熔成鐵水,加了自己研究的材料打磨,試驗了好幾次,才鑄造了這件甲衣,拿砍刀試過,十分的力氣下去,僅留了些印痕,自豪得很,騎了三日的馬,趕來給父親看。

卓顯渡走過來,從兒子手中拿過甲衣,舉起看了看,說:“摸著還行。”又放到地上,抽出掛在牆上的雁翎刀,用力砍在甲片上,甲衣受力彈起一寸,“鏜”的一聲,擦出星光。

卓顯渡哈哈一笑,揀起地上的甲衣:“臭小子不錯。”轉身對陳耀祖炫耀般的說:“三年前有這件甲衣,老子身上就不會揹著這條疤了。”

陳耀祖“嘖,嘖,嘖”幾聲,隔著絡腮鬍子也能看到那扯嘴笑露出的牙齒。他對身邊的軍士說:“別看了,走,全抬出去,好不好用得試試才知道。”

校場上正在訓練的上百個士兵全圍了過來,黑壓壓一片人。陳耀祖平舉弩槍,對準五十步外的訓練木靶,扣動板機,利箭飈速而出,如電光閃過,正中紅心。

一個小兵跑過去拔箭,拔了幾下拔不動,朝人群大聲喊:“箭頭陷進靶裡去了。”

卓顯渡與陳耀祖幾人到靶前近看,箭頭入了木心四寸,可見此弩力道之猛。

陳耀祖“嗞”一聲吸氣,攤著弩問:“煥小子,這弩送給我可好?”

卓顯渡拍了拍身邊的兒子:“厲害啊,這弩怎麼做的?”

卓無煥一臉燦爛,笑起來右邊臉頰上顯出一個酒窩,將這少年稱得俊美,他從陳耀祖手裡拿過弩,指著箭巢,說:“我參照曾經西域胡人的弩弓,對彈力裝置進行了改良,彈勁加強了幾倍,就算普通士兵也能輕易扣動板機。若是用來射猛獸,三十步距離就算是大象也能射穿。”

卓顯渡傲嬌得不行,臉上的笑就沒掉下來過:“好兒子,真是我的好兒子,哈哈。”

陳耀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