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參見皇后。”卓修璟跪著轉向楚皇后叩拜。
楚絢凝脂玉手輕抬,柔聲道:“卓統領快先起來,皇上和哀家如今都得依仗著你呢。”
卓修璟一聽這話哪敢起身?古往今來,誰敢稱是天子依仗?一時摸不清楚絢究竟是何意,沒有接話。
楚絢走到關顧之身邊,說:“皇上瞧著比在東宮之時憔悴不少,這當皇帝的勞神操心著國家安危,當臣子哪能只顧著兄弟情誼?你說是吧,卓統領。”
楚絢的話娓娓道來,不見絲毫埋怨,卻字字錐心,卓修璟撐地的手緊握成拳,抬起頭說:“臣連日奔波,為的也是鄴國和皇上安危,並非只顧兄弟之情。珵玉既然已是一介平民,臣只是想討這一具平民屍體也不可嗎?”
“卓統領勞苦功高,想要什麼樣的獎賞會不可呢?”楚絢緩走過來,親自扶起跪地的卓修璟,“一具屍體,原本是沒什麼大礙,卓統領剛才不是還在教皇上要怎麼做嗎?想要什麼,卓統領自取便是。”
為人臣者,教皇上做事!這是說他是想當控制皇帝的權臣!想要什麼就自取,這是諷刺他將鄴國當做了自己的,楚絢這是在誅心!
卓修璟冷冷盯著楚絢,驚覺得這個溫玉柔媚的容顏下竟藏著深不可測的巨淵。關顧允會落得慘死街頭的下場,喬俊昊鬧那一場是禍端,原來源頭出在她這裡!
關顧之與卓修璟亦相識多年,確實得他助力才有驚無險的登上這皇位,還是信任他的,見氣氛微妙,說道:“你剛才說宿衛軍抓了人,還有悃京佈防萬不可有一點失誤,事情多著呢,快去督著點。”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知道無論如何也沒辦法為關顧允請得聖旨了,錯不在己,卓修璟卻還是難消心中的愧疚之情。
卓修璟自認為是瞭解關顧之的,可是回想他登基以來的決斷像是變了個人,不但荒謬的讓眾臣朝拜畫像,獎賞懲罰也顯得隨意。
大臣原本對範衢獲丹書鐵券的議論還未平息,他又迅速提拔了一批所謂的人才。劉呈恩死後一直由吏部侍郎主事,眾官都認為皇上會將尚書之位頒給吏部侍郎,卻不想一紙聖意,吏部郎中楚悅辰破格升任了吏部尚書,又引起頗多議論。
楚悅辰是楚絢二叔楚長祈的兒子,皆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在大殿上諫言的大臣寥寥無幾。
卓修璟暗自擔憂如此下去,朝堂上老臣們的人心都該散了。
沉雲低壓,寒風掠青絲,卓修璟騎在馬背上不知道要如何面對裴映,怎麼與他說這屍體也未幫他討到。但他必須去,就算是送自己的好友最後一程吧。
趕到的時候天色已經半暗了,瀟瀟的風裹挾著還未散盡的焦煙味鑽入鼻腔。
此處的府兵和裴映都不見了,卓修璟下了馬一腳踩進溼泥裡,鞋邊浸出的雪水呈著暗紅的顏色。
他看不真切,蹲下用手一摸,竟真是血水!
環視四周只有一個乞丐披著破棉被,瑟瑟發抖的縮在牆角。
卓修璟向他走過去,剛問:“老人家……”
“我認識你,”那老乞丐出聲打斷道:“卓二公子,你不記得我了嗎?”
老乞丐掀起絮狀頭髮露出面容,說:“我。三爺請我吃過大餐,讓我進過澡堂,千香苑,記起沒?”
卓修璟想起來了,那日的關顧允還是個意氣風發的貴公子,暗啞的說:“他不叫三爺。”
老乞丐說:“我知道,他是三皇子。不過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老乞丐突然就嗚嗚的哭起來:“卓公子,這老天爺怎麼這麼不長眼?那麼好心的一個貴人,怎地就落了個橫屍街頭的悲慘下場?他那相好的裴爺就抱著他的屍體,由著亂刀砍碎了也不放手。你看看這天,黑壓壓的,他們到底有什麼錯?什麼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