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呈德老兩口帶著卓佩嫻和六歲的孫女卓無憂,天未亮全,就乘了馬車趕來。
一同來的老管家姓嚴,都叫他嚴伯。他指揮著搭靈堂,點長明燈,請和尚誦經,給府宅送帖子,裡外辦得體面周到。得了訊息的官宦人家,帖子沒到,人就已經來祭奠了。
天又暗下來時,卓修璟才披著風雪趕回來。
宮中賞戲宴和三月蹴鞠賽見過關止因的人不少,大堂她不能去。倚靠著迴廊的柱子,靜默的望著卓無迪。孩子太小跪不住,在堂上跪了一小會兒,祖父就讓人把他送了回來,他拿著小棍子在雪地裡戳戳畫畫,無憂無慮的小臉凍得微紅,頭上包裹的孝布和身上的麻衣顯示著他剛失去了至親,自己卻什麼也不懂。
自從卓無迪落水後,張媽眨眼都不敢耽擱太久,她怕這小祖宗在雪地玩太久凍壞了,想抱他入屋裡暖和,他哭鬧著不去,關止因破著嗓音說:“隨他玩吧。”
小傢伙畫完了,舉著小棍衝關止因揮舞:“小娘,來。”
關止因撐起身,走到院子裡,雪地裡被他歪歪扭扭的畫了些小圈接大圈,雜亂的混在一起。他用小棍子指著圓圈說:“娘,”又換了一個圈說:“小娘。”
笑嘻嘻的抬起紅臉蛋說:“爹和旭兒。”
他這天真爛漫的笑,讓關止因瞬間酸透了鼻頭,蹲下來緊緊抱著孩子。幼年不識愁滋味,不到三歲的年紀就沒了疼愛他的親孃,長大了,他是否還能記得孃的模樣?
雖說離年三十不過兩日,官戶人家都忙著準備新年,但抵不過卓修璟如今聖眷正濃,紛紛趕來祭拜,一些想巴結與許家做買賣的商戶跑了來,沒有貼子就只留奠禮也要攀上些情誼。
勇義侯府備了流水席,上完香不急著走的賓客到席間吃酒閒談,朝中人家辦事,多數是衝著各方交情去的,重要的從來不是酒菜的好壞。
酒過三巡,喬家老二在桌上發了酒瘋,鬧著要見千香苑的陽倌頭牌裴映,發著糊話說跟他睡過,正是喜愛呢,就被卓修璟給藏到勇義侯府裡來了。
喬家老二叫喬俊昊,是喬俊霆的嫡親弟弟,父親喬仁貴在貢院就職,與楚長寧關係要好,喬俊霆和楚絢還很小時,兩個為父的就交換八字,定下了姻親。喬俊昊與哥哥性情截然相反,是個遊手好閒的紈絝公子,自以為風流不凡,四處沾花惹草,一年前找到喬府門前鬧事的大肚女,後來不少傳言,說其實是喬俊昊頂著哥哥的名號惹的禍端。
關顧允哪能聽得了這些腌臢話,當即咒罵了他幾句。喬俊昊半壺白酒下肚,那是敢玩老虎的蛋蛋,誰也不放在眼裡,嘴上沒有把門的,滿口酒氣的嚷道:“我跟卓統領討人來玩玩,又不關三皇子你什麼事,難道裴映是你的人?還是說你喜歡卓老二?”
關顧允狠怒的盯著他,眼中要冒出火光來,警告道:“這是卓統領家的喪宴,別逼我揍你,識趣點自個兒回府醒酒去。”若不是考慮到這是卓修璟家的靈堂,他早就打得他喊娘了。
喬俊昊嘿嘿一笑,抬了杯酒,說:“一個下賤藝子,犯不著三皇子發火,我敬你一杯,這事兒,你別管了。”說完也不等關顧允說話,仰頭就灌了酒,還誇張的把喝得乾淨的杯底亮給四周圍觀的人看。
卓修璟冷著臉,叫來侍衛,吩咐道:“喬二公子醉了,送他回府。”
喬俊昊死死拉著桌子不撒手,打了個酒嗝,說:“卓統領這般小氣,都知道你把裴映藏府裡了,他那嫩腰,揉一把要出水,可憐我天天做夢都想著,你就......”
話沒說完,關顧允一拳狠狠揍在他臉上,喬俊昊轟然倒地,帶翻了圓桌,哐哐噹噹摔了滿地盤碟。喬俊昊被打得眼冒金星,嘴角一絲血淌了出來,他揉著嘴角呸一口,吐出一顆血牙。
關顧允還不解氣,抬腿想要補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