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河兩岸的莊稼已經變得蔥蘢而茂密,分櫱好的地塊都已經封壟,呈現出一片蓬勃生機。

綠色的稻田,高高搖曳的蘆葦,翠綠的菖蒲,到處都是一派枝繁葉茂的景象。黃豆植株把上下水線遮蓋得嚴嚴實實,地裡的水層也被水稻葉子遮擋著,陽光是禾苗最好的養料和供給,每一天播撒在它們身上,撫摸,沐浴,讓它們一節節長高,並且變得越來越茁壯起來。

這個時候就到了農閒季節,男人們陸陸續續走出家門到外面謀生計,建築工地成了他們掙錢最好的去處。有的到工地裡去幹瓦匠活,也有的人跟著他們去做力工,搬磚,搬水泥,和混凝土。

隊裡有人來找二愣子去工地幹活,被他藉故推脫掉了,等到人們該走的都走了,也就沒有人再來找他。

二愣子打心眼不愛出外務工,一提起去建築隊幹活腦仁都疼。其實他的身體還是蠻健壯的,幹起活來也肯賣力氣,人們在一起幹活都願意和他搭夥。但他有一個最致命的弱點,就是愛酒如命。

大夥都知道他愛喝酒,喝完酒之後天塌下來,他也要穩穩當當地睡上一覺,要是睡著了,就不是打一個盹兒那麼簡單了,不睡一兩個小時不帶睜眼睛的。

現在的工地上管理非常嚴格,不許上工人員喝酒,違反規定就會受到處罰。

頭些年民工緊缺,管理還稍微鬆懈一些,二愣子有時也混在其中幹上幾個月,家裡的日子就會寬鬆一些。起碼去賣店買個菸酒,不用厚著臉皮去賒賬,一年裡這樣的日子幾乎屈指可數。

一條南北大幹線長滿了蘆葦,本來需要半天抵達的水流,被這些雜草和蘆葦阻擋著,延遲了兩三個小時。而且中間的河流已經漲滿,末梢神經的水位還沒有達到上限。這樣也延長了人們的上水時間,等到水位撤下去之後,各個生產隊就開始組織人員割草。

人員到齊之後,大家七手八腳的一陣忙乎,沒用一個上午時間,密密麻麻的蘆葦就被放倒在水線沿上。

溝渠呈現出寬敞而平靜的水面,零星的雜草孤孤單單地立在水邊,像一根根纖細的鞭子,在風中輕輕地搖晃著。

男人在家裡躲活計,還得端茶倒水地伺候著,我的心裡也是老大的不痛快。

家裡外頭他要是乾點啥活,可怕你不知道,老早就叫喚開了。不是拿釘子,就是遞斧頭,像斷了手腳一樣,遲延一點便破口大罵。

沒事就在炕上躺著吞雲吐霧,隊裡在家閒逛的人也專門來找他,兩三個人只要一嘮嗑就是喝酒那點事兒。

都是種地的農民,談天說地時卻閉口不談莊稼,我在家裡滿心的不願意也不敢說什麼。

孩子又小,自己也出不去,乾著急沒有辦法,只能自己生悶氣。

一混又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二愣子拿著喝剩下的小半袋酒嚷道;

“酒他媽又沒了,給我弄袋兒酒去。”

“人家賣點都不往外賒賬了,沒錢我怎麼給你買。”我賭著氣說道。

“插秧時候那兩三千塊錢都鬧到哪兒去了?”

“你種地,化肥,農藥,僱人插秧,這些錢不都是經過你的手嗎?”

“再花也沒花那麼多,你給我對對賬。”

二愣子在桌子上使勁一拍,又來了脾氣,盤子裡的湯湯水水滴滴答答地淌在地板革上。

看到男人沒錢買酒和我耍混,我只得暗氣暗憋。這樣斷酒斷煙的日子,幾乎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所以家裡的爭吵也會不定期地爆發。

為了能夠息事寧人,我轉過身去了附近的賣點,和賣點主人好說歹說賒來了兩袋酒,免於了一場飯桌上的戰爭。

雖然有錢花的時候像流水似的,但是一旦拮据了,二愣子當時就會翻臉,開始對屈指可數的錢追根溯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