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本來就是多雨的季節,今天更是特殊的悶熱,到處都是溼漉漉的。屋簷下的燕子貼著地面穿梭,這樣的天氣下雨是早晚的事。
一個不足百戶的小村莊,歷年來都是靠著種植水稻為生,一家老小十幾畝稻田,養家餬口,繁衍生息。今年村裡接受了上面的新規定,拿出來五百畝地做一年兩季作物的試驗田,第一茬種植冬小麥,二茬種晚稻,把村子北邊的地塊統一管理,所以村裡一半的人家也就順理成章地改種冬小麥了。
現在正值小麥收穫的季節,地勢較高的地塊麥穗飽滿而豐盈,而低窪地帶的小麥就稍遜一籌了。但不管麥穗長勢怎樣,都是一家人辛辛苦苦勞作換來的收成。有麥田的人家都是求朋靠友大家一起來幫忙,竭盡全力的跟在收割機後面往回搶收糧食。沒想到卻偏偏又趕上這樣的鬼天氣,它使種麥田的人家心急如焚,一旦遇上大雨,即使把小麥收回家也無法晾曬。
我家的責任田分在了村子南面,種的是水稻,地裡的農活也忙得差不多了,稻苗正在分櫱期,長得水蔥似得,剛剛撒上除草劑,暫時不能下田裡幹活,怕破壞了水層而降低了藥效,如果這次除草徹底,就等著下最後一遍大頭肥了。
哥家的地在村子北頭,也種了小麥,哥嫂起早就給別人換工收麥子去了。看收割機還沒輪上班,我簡單的收拾一下家務,準備著等開計程車的丈夫回來,一起吃完飯去幫哥哥家收小麥。
丈夫農忙時種地,閒暇時用三輪車拉腳。那時候,農村有了通往各鄉鎮的小客車,但坐車往返縣城得需要十二元,打工的男人日薪才八元,上集趕店的農民都是騎著腳踏車去,買了許多東西帶回來又不方便。
丈夫靈機一動,想起來跑出租的買賣。其實他不具備開出租的資格,再說農用車本身也不是用來載客的,說白了就叫非法營運。丈夫不管這些,為了掙點錢填補家用,開著車十里八村的轉悠,常常被查車的那些人追得滿街跑。
一天上午,他接著兩個人去集市的路上,不期在拐彎處出現了幾個查崗的,丈夫一看心裡一激靈,急忙來了個急轉彎,電轉車頭直接順著村子裡的土路就跑開了。查車的那幾個人也不含糊,騎著摩托車在後面風馳電掣地追趕。丈夫由於道路不熟悉,把三輪車開進了一個死衚衕,前面是大面積的稻田,後面是追兵攔路,丈夫被那幾個人逮個正著,一個大個子跳下車一把拽住丈夫的脖領子。
“你他媽的跑啥?我叫你跑……”
他把丈夫從車座子上拽下來一頓拳打腳踢,丈夫被打得暈頭轉向,鼻子被拳頭打破了,裡面滲出來殷紅的鮮血。
大個子出了一頓氣之後仍然罵罵咧咧,順手從兜裡掏出來一個小本子,用筆劃拉幾下撕扯下來,氣哼哼的甩給丈夫。
“罰款十元,下次再讓我抓住,就把車給你沒收了。”
丈夫被踹了一頓窩心腳,打得鼻子口竄血還不敢還手,人家嘴大自己嘴小,只得暗氣暗憋,可一聽說要讓自己交罰款,他一下子懵了。
滿口袋裡劃拉劃拉也不足十塊錢,俗話說得好:“打了不罰,罰了不打。”想到這裡他犯了倔勁,脖子一梗梗。
“我沒錢,愛咋地咋地。”
大個子氣急敗壞地照著丈夫的腿上又猛踹了一腳。
“這次便宜了你,別讓我再遇上。”
說著話,騎上摩托車用腳使勁一蹬油門,排氣管子裡冒出了一股黑煙揚長而去。
丈夫朝著摩托車遠去的方向猛地“啐”了一口,揉了揉被打疼的肋骨,使勁擦了擦鼻子裡流出的血跡,坐車的人看見司機捱了打,蹦下車來跟著罵那個查車的。
“這幫人跟他媽鬍子似的,打完人還要錢,不給他就對了。”
“走,上車,我送你們上集市。”